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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頁

 

  幾次出人『泣蕪居』,那裡的情況他再清楚不過;他很確定『泣蕪居』裡除了九公主和一個老婦人之外,別無他人。

  「民間傳說是九公主身上的煞氣太重,剋死了那些人。」

  「真的嗎?」彥武連忙問道。

  關於怪力亂神的事,他一向最有興趣。

  「當然不是。」彥文白了自己的弟弟一眼。「事實上,是那些宮女自己逃掉了。」

  「逃掉?」

  「嗯。九公主當初被逐出宮之後,原本是和那些宮女住在城中,後來那些奴才因為畏懼九公主那與眾不同的命格,害怕遭到禍殃,便棄幼主於不顧,各自尋生路去了。城中居民見九公主身邊的奴才一個個不見,便認定九公主真的會帶來不祥的命運,而群起排擠、攻擊這個被貶為庶民的公主。」彥文說到這,臉上不由得出現忿忿不平之色。

  「實在太過分了!」連彥武也不禁義憤填膺。「後來呢?」

  「後來九公主在城中再也難以安身,她僅剩下來的一個奴僕——當年陪嫁華妃娘娘進宮的老丫鬢一一邵官人,只得護著襁褓中的幼主移居城外。」

  「那個邵宮人,可是如今『泣蕪居』裡的老婆婆?」應君衡問道。

  「正是她。」

  「那個時候她們就住到現在那棟鬼……不,那個『泣蕪居』去了?」彥武也跟著發問。

  由於同情九公主的遭遇,彥武說起話來不由得客氣許多。

  「遷移到『位蕪居』是十年前的事。原先九公主只是住在城外,但因仍是一再受人排擠、驅離,她才搬到現在的『泣蕪居』定居。」

  「那些人真是過分,居然這樣欺凌一個被降為庶民的公主!」彥武聽完九公主的故事,氣憤地說道,壓根兒忘了當初是誰口口聲聲說『泣蕪居』是鬼屋、九公主是怪人。

  應君衡則是沉默不語,專注的神情似乎在思索些什麼。

  「話雖這麼說,但……這也是人之常情,我們不能過分苛責那些人。」彥文依理而論。 

  「可是,對象是一個孤苦無依的可憐女子,那些排擠、驅離她的人,未免也太沒人性!」彥武仗義直言。

  「哦?是嗎?我記得好像曾經有一個人罵那個『孤苦無依的可憐女子』是怪人哪!還說她住在那種鬼地方,大概也不太正常呢!」彥文打趣地說道。

  彥武見彥文提起他說過的話,不禁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誰啊?有這回事嗎?」他原著臉皮打哈哈。「我可不知道。」

  彥文取笑他一會兒,發現應君衡異常的沉靜,不禁轉向他問道:「怎麼啦?想什麼?」

  「沒什麼。」原本兀自沉思的他勉強拉回注意力。「關於九公主的事情,你就打探到這些?」

  「是啊,你為什麼會突然對九公主的事感興趣?」他一直很想問這個問題。

  君衡沉默了一下,說道:「我只是覺得,九公主這個人其實並不如她外表一般冷漠、孤絕……」

  「同感。」彥文點點頭。「所以你對她產生興趣了?」

  應君衡笑了笑,不答言。

  「照我的感覺,九公主氣質非凡,倘若她是個普通姑娘,倒也是個不錯的對象,但問題就是……」彥文看到應君衡笑而不言的反應,當下就明白他的心事。基於各因素的考量,他立即提出勸諫。

  一語未完,一旁的彥武馬上搶著接下去說道:「她不是普通人!」

  在彥武的眼中,命格詭奇且有御鬼之能的九公主,豈止不是『普通人』而已,她簡直是鬼物的化身、地獄的使者。

  然而在憐憫她淒涼身世的同情心作祟之下,他話也不好意思說得太絕發。 

  「不是如此。」彥文接著說道:「雖然九公主身世堪憐,且那謎一般的個性又十足令人好奇,但我還是勸你別因為一時興起而去接近她。」 

  「為什麼這樣說?」應君衡隨口問道,淡然的神色間隱約有絲不以為然。

  「你真的不明白嗎?」彥文似乎想說些什麼,卻遲疑 了一下。

  一番欲言又止之後,他終於說道:「也許我這麼說是不太應該——正如玉清真人所說,九公主身上的煞氣太重,且兼之命數詭怪,和她在一起是對人有所不利的,這是不爭的事實。你如今身上有邪祟纏身,九公主不願出手援救,那就罷了,你沒事就不應該再和她有所牽扯,以免更加惹禍上身。」 

  他只是一心一意替應君衡的安危著想。

  對於九公主,他是既敬畏又憐憫,如果可以,他也不願將那位高貴的姑娘視同鬼物而避之惟恐不及;然而,九公主身上的陰煞之氣甚重,有害於生人,卻是不爭之事實。為了兄長安危,他不得不勸應君衡遠離九公主。

  應君衡聽了這番話,一言不發,清俊的眼瞼微微低垂。

  察言觀色,彥文心中明白應君沖此刻沉默的意義。

  他微微一笑,說道:「我知道你大概對我的話不以為然,但我說這些話並無惡意,只是純粹為你好罷了,你可不要多心。」

  應君衡看了彥文一眼。

  他明白彥文的一片好意,但……

  「你也認為接近九公主,是不智的行為?」應君衡問道。

  彥文輕歎一聲,正色說道:「這不是什麼智不智的問題,只是……對於不祥之事,本來就應該明哲保身。」

  雖然不願意,他也只能這麼說。

  儘管九公主其運堪憐、其情可憫,但由於那與生俱來令人畏懼的命格,使人們對這樣一個可憐姑娘所具有的情感,也只能是畏懼而已。

  趨吉避凶,是人的天性;在憐憫同情他人之前,必先保住自己,是人的本能。這就是所謂的人之常情。

  面對彥文的勸誡,應君衡不能說什麼,也不願說什麼。

  他淡淡一笑,笑意清淺而明郎。

  「我現在『明哲保身』還有用嗎?」他將話題一轉,自嘲地戲說道。

  沒錯,他是自嘲,但一方面,他也暗暗地在嘲弄彥文。

  人總是自以為自身很完美,所以去嘲笑、排擠不完美的;可笑的是,這自以為完美的人,看不見自己亦有殘缺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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