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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頁

 

  九公主的奇詭的確令一般人害怕,但被鬼魁纏身的他,又有什資格去害怕別人?

  他無意批判彥文的想法和主張,但卻忍不住會這樣想。

  應君衡隱微的弦外之音,彥文自然是聽不出來,所以聽見應君衡如此自嘲,便馬上安慰他道:「你別想太多,總會有方法的。」

  「是啊,君衡,你可不要自暴自棄得太快啊!」一向粗枝大葉的彥武也跟著安慰道。「那個怪裡怪氣的九公主不救你沒關係,姨丈又打算去拜託玉清真人了,只要玉清真人一答應,你就有救了。」

  「我不相信你身上的邪祟無法祛除,自古邪不勝正,你不會有事的。」

  對於彥文、彥武兩兄弟的交相安慰解勸,應君衡心中著實不禁感動。

  「謝謝你們。」他真誠的說,感激之情溢於言表。

  能認識這樣有情義的兩兄弟,他也算不枉此生了……

  「謝什麼?我們只是實話實說。」彥武鼓勵地拍拍應君衡寬大厚實的臂膀,說道:「你一定會沒事的,依我看,你還要再念一輩子的『關關睢鳩』呢!」

  應君衡和彥文不禁笑了。

  「好了,我們不打擾你歇息了,來了這幾許久,只怕你也倦了,我們且去了。」彥文站起身來,打算告辭。

  「你們最近都住在府中嗎?」應君衡突然問道。

  彥文和彥武雖然時常客居在王府中,但偶爾也有回去自己家中的時候。

  「是,我們最近一直住在府裡,如果你有事找我們,遣個小廝來說一聲就是。」

  應君衡點點頭。

  他知道雙親因為他的事而日夜勞瘁,彥文和彥武為了替他們分憂解勞,這才一直住在府中。實在也難為他們了。

  但就是因為有他們兩個,他才能夠對雙親放心。他明白母親待他們甚厚,他們亦視王妃如親娘般,很是孝順親近。

  有他們在,他就是頓時死了,也沒有後顧之憂,不必擔心雙親乏人照料……

  「那我們就先離開了,你好生歇著。」

  彥文、彥武作別離去。

  臨出門前,彥文忽然停下腳步,回過頭來。

  「君衡,我有一事想問你。」

  「什麼?」

  「你說你對九公主有興趣,是認真的嗎?」彥文問道,俊秀的臉龐似有困惑之色。

  應君衡見他問得奇怪,不禁反問道:「怎麼了?為什麼這樣問?」

  「沒什麼,只是……」彥文沉吟了一下,似乎在思索些什麼。「認識你十幾年了,好像不曾見你對哪位姑娘有過興趣……」

  印象中,應君衡是一向對姑娘家相當溫文有禮沒錯,但在禮貌之中,更帶著三分疏淡隔離之感,連對待他自己以前的妻室——周蘭萱,亦是如此;如今怎麼會對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姑娘……

  暗自忖度思量了一會兒,彥文驀然覺得自己實在有些無聊。

  應君衡會對九公主有興趣,一定只是由於九公主的神秘氣質令他產生好奇而已;這有什麼好困惑的呢?

  老實說,倘若不是因為九公主『生不同人』,他大概也會對這樣的一位姑娘感興趣呢!

  這麼一想,彥又不禁微微勾起嘴角。不待應君衡有所回答,他就說道:「沒什麼,你當我沒問好了,是我想太多了。沒事、沒事。」說完之後,他轉頭離去。

  不過就是感興趣嘛,這哪裡值得大驚小怪?他實在想得太多了——怎麼會誤以為向來心如止水的君衡竟對一個陌生女子動心了呢?他真是糊塗!

  這是彥文自己腦中的想法,至於應君衡心裡的念頭,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明哲保身』,就是這樣的一句話,硬生生的將一位纖弱敏感的姑娘逼到如此孤冷淒清的絕境。

  每個人都懂得明哲保身,但,有沒有人想過,那些無法選擇自身命運的可憐人,該如何去面對自身沉痛的悲哀?

  夜深時分,應君衡靜靜地坐在房前的欄杆,背倚著木柱望月,思索一些事情。

  此時是初秋之夜,濃重的白霧籠罩著園中秋草,呈現一派蕭瑟、幽深的景象。

  秋蟲在帶著寒意的涼風中鳴叫著,鳴聲淒清而唱嘹戾,彷彿是一種面臨生命終結前的最後哀音。

  暗灰色的夜空中一輪明月如盤,然而月形卻在層層的雲霧中模糊淡化,遠望而去,只是一團黯淡的白影。

  應君衡隻身坐在清冷的『晴耘閣』望月,思緒卻早已飛到數十里外的秋瞑山居。

  自從瞭解九公主的來歷之後,他對那位神秘姑娘的興趣不僅不曾稍減,反而令他更加在意她。

  對於九公主的孤僻冷漠,他早就認定其來有自;然而卻萬萬想不到她孤漠的原因,竟是來自她那悲哀不堪的遭遇。

  每一思及此,他總有一種心痛的感覺。

  甫一出生,就因命格不同於平凡人而剋死自己的親娘,繼而被廢掉公主尊貴的身份、降為庶民,這樣的遭遇不論對誰來說,都已經是一種極沉痛的悲哀,再加上流落民間之後,受盡排擠和歧視的生活,這教人情何以堪?

  一個流落民間的失勢公主受盡欺凌,來自人們異樣的眼光,將她一再驅離、排斥,直逼到她再也退無可退,只能將自己遺棄在杳無人煙的深山峻嶺……

  他不認為有人會是天生的冷面冷心,他相信一個人不論如何自私,也總有溫情一面;然而對於九公主這樣成長背景的人,他不知道除了冷漠絕情之外,她還能有什麼樣的感情?

  剋死親娘,這不是她所願意;命格陰詭,也不是她能選擇;相反的,這一切同樣都是她的痛苦。然而,這樣一個承受一切不平命運的無辜之人,卻因此在一出生就背負著罪。

  可悲的是,這樣的罪原在她一出生就已定讞,然而在世俗的眼光中,她的罪永遠也得不到救贖和原諒……

  他不能指責世人所加諸於她身上的罪名,畢竟不同於平常人的人,遭到遺棄和放逐,就是存在於這個世俗之中的真理;他無法說什麼。他只能去憐憫那樣一個人的無辜和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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