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風騷小曇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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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頁

 

  「……放棄?」月下反覆他的話。

  「你要我放棄?」

  「不、不是,我只是……」

  「那你是不要我放棄?」

  「呃……不是……」

  「月下,你到底要我如何?你這樣我很無所適從。」可憐的小花,這麼苦惱、這麼茫然?

  「我……」她要怎麼回答?

  放棄呀!放棄之後,她就不用時常被他干擾,毋需再為了他的眼神而心猿意馬,更不用因為她好幾次將自身的憤怒遷轉在他身上而湧起小小內疚……

  可是放棄之後,就不會再有一個人像他對她這樣,溫柔耐心,無限包容,不會有一個人因為她哭而安撫她;不會有一個人因為她沮喪而擔心:不會有一個人,在茫茫雨裡,還不死心地尋找著蜷藏在樹洞裡的小小身影……

  「這麼難以回答嗎?」斐知畫的聲音在她耳邊擾亂著她的思緒,她想伸手去摀住雙耳,手卻不聽使喚,阻止不了他的字字句句滑進耳裡。

  「你心裡怎麼想的,就誠實說出來,喜歡我、討厭我、想靠近我、要我滾遠點、不要我離開你、要我將心思全擱在其他女人身上、要我只對你好、不准我對你好,你要什麼,說出來。」

  她咬唇,鎖著話,還是不說。

  「月下,你不可以什麼都要,卻什麼都不回應。」要討厭他,又不說喜歡:要他滾遠點,又不容他真的走開;想他靠近,卻又推開他;不許他對她好,卻又勒索著他的心,天底下不能有這麼便宜的事——

  她不敢說話,貝齒將下唇銜得使勁,久久才知道如何反駁他。

  「對,我就是什麼都要,偏偏什麼都不想回應的人,你要是不高興,你就甩袖走人呀,我又沒求著你對我掏心挖肺——」話說完,她又咬起唇,覺得自己不知好歹。

  可她是這麼覺得的呀,他怎麼可以自己要對她好,還要向她索討什麼?這本來就不是公平對等的事情,不是他付出一分,她就得還他一分,她又沒答應他這種事。

  「喔?」斐知畫眉峰挑起,薄唇淡淡抿揚。「原來是我自己心甘情願付出,對你而言,有也好,沒有也罷,一點也無關緊要?」

  他生氣了!很生氣很生氣——為了她的嘴硬!

  好得很,既然他真如同她想像的不重要,那麼,就讓她嘗嘗失去他的滋味吧!

  人總是要到失去,才會懂得珍惜,他會讓她親眼見識她自己的心意,讓她知道,他對她,不是可有可無的存在!

  那堆煨著紅薯的火,因為求親圖的燒盡而緩緩熄滅,只剩零星火苗,斐知畫從懷裡取出一張巴掌大的符,將它投入其中,短短片刻,那張符化為灰燼。

  月下被一陣煙給嗆得咳嗽,煙裡有著奇怪的香味,比檀香更濃烈一些,幾乎是刺鼻,她掩著口鼻,眼睛薰得直掉眼淚……

  「月下!你聽見了沒有?!月下!」

  有人在吼她,聲音了亮耳熟,那手拐子拄在地上的「咚咚」聲越來越近。

  「你躲在這裡做什麼?!」

  一拐子打過來,她的腦袋挨了疼,顧不得護住鼻子,她改抱頭呼痛,眼前還是一大片的蒙煙,可是她人卻已經不在桃花林邊燒求親圖,而她身邊的斐知畫不見了,取而代之的人是爺爺——

  「爺、爺爺?你在這裡做什麼?」哪裡冒出來的幻影還是妖孽——

  「我在這裡做什麼?!這句話該是我問的吧?!小火盆燒好了沒?!」

  「小火盆?」什麼小火盆……月下低頭,瞧見自己手裡握著鐵鉗,鉗頭正夾著火紅的小炭。她一臉茫然,灶裡冒出大量嗆人的煙,薰得滿屋子像火燒,好不容易揮開煙霧,再四週一望,這裡是廚房,一旁有好幾名廚子正忙切忙洗,個個忙得不可開交。

  她怎麼在這裡?她不是才和斐知畫——

  「要你幫個忙,倒是越幫越忙。」月士賢沒好氣地接手鐵鉗,俐落將火盆填滿紅炭。「快點將小火盆拿去喜房,等會新娘子來了,喜房就不能進去了。」他催促道,小火盆擱在托盤,要她捧著。

  「新娘子?喜房?」

  「看你一臉糊塗,心思都飛哪去了?今天是知畫娶妻的大喜之日呀!」

  「啊?」蠢娃再度問世,只是她一蠢,忘卻了手裡捧著的是熱燙的火炭。

  幸好月士賢人老動作可不老,在月下吃驚地鬆開手,一盆燒紅燒熱的炭火差點就全砸在兩人身上時,他手一端,將托盤穩穩托住。

  「你到底在做什麼?!」沒空拿木拐子打人,只能吼她。

  「你說斐知畫要娶妻?!」她不敢置信地重複著這句話。

  「對!拿好!」

  「可是他明明……」明明是喜歡她的呀!怎麼會去娶別人?

  「明明什麼呀!這事兒你不是早就知道了!都籌畫了大半年,你現在才做這種反應不嫌太晚嗎?」

  「他、他娶誰?」她聲音正如同她表情的茫然。

  「月下,你別裝傻了,除了尚書府二小姐還有誰?快送火盆過去,送完回房將自己梳妝打扮,今兒個賓客滿堂,你別丟了月家的臉,順便趁這機會,看有沒有人被你的外貌給蒙住眼,上門來提親。」月士賢連串交代完,轉向身後廚子,「動作快些!這冬瓜雕得怎麼能看?!龍不像龍、鳳不像鳳,想瞞過每個識畫之人的眼?!重雕——」

  月下愣佇許久,看著爺爺在廚房左指右揮——她明明還和斐知畫在燒畫,怎麼眨眼片刻,她人就出現在這裡,而且還忙著替斐知畫的親事張羅?她一丁點印象也沒有,好像跳過了許多的空白,日子似乎過得太快了些……

  一股想瞭解事情全貌的慾望油然而生,她想要弄清楚——

  退出了燠熱的廚房,寒風迎面而來,凍得她差點又退回廚裡灶前烘手取暖。

  好冷……明明剛初春,為什麼外頭會冷成這樣?她怎麼記得自己才坐在落英繽紛的桃花林下,現下嫩軟的花瓣不再,換成了灰濛濛的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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