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風騷小曇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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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頁

 

  她……又渾噩過了一個季節?還是一個年頭?這一回睜開眼,是不是就要見到他一手牽著娘子,一手抱著孩子,在她面前好幸福地笑著?

  「我不要……不要醒過來——」她又閉上眼,掙扎拒絕,不容許自己在哪個驚心動魄的場景裡醒來,她還沒做好準備,她還沒有哭盡興,不要……

  「月下——看著我。」

  整張淚糊小臉被人擒扣住,她死閉著雙眸,說什麼也不張開,打算用這種方式逃避現實下去。

  那個人歎了氣,將唇移到她眼睫上,一邊吻著淚珠兒,一邊輕聲哄誘,「那些都是夢境,張開眼睛醒過來就好,所有的惡夢都會消失,我一直在這裡沒走,看我,月下,別哭了。」

  她聽出那個聲音屬誰所有,她不敢相信自己還有機會聽到這個聲音,這麼貼近、這麼溫柔地安撫她,對她柔柔說著話……

  「……斐知畫?」她沒用雙眼確認,雙手卻不自覺揪緊他的衣袍,嗅到他身上的墨香。

  「對,斐知畫。」他讓她將自己抱緊,她的柔軟,像花香,將他包圍住。

  她顫顫水濕長睫,極其緩慢地撐開眼,還在半途又像縮頭烏龜緊閉回去,費了好一番功夫,才將眸光定在他的頸上,龜速地朝上方挪移,覷著他貼得恁近的五官。

  「……你為什麼在這裡?」她憨問,臉上還掛著無數顆水珠子。

  他不是正殷慇勤勤在幫他的愛妻剝蝦殼?

  「不然我該在哪裡?」他擷去那些眼淚,讓它們濕濡他的指。

  「……陪著梅香呀。」怎麼反倒是他問了她怪問題?

  「梅香是誰?」

  梅香是誰?是他問錯還是她聽錯了?

  「梅香是你的髮妻呀!」

  「我何時娶妻了?我怎麼不知道?」他當然知道她的「夢境」,因為那個夢境是他為她所做的秘術,他點燃符咒的同時,她已然在他膝上睡下,墜進了一場幻境,一場他要她好好看著失去他,對她而言是否仍是如此無關痛癢的幻境。

  「你明明娶了!你還陪她一塊作畫,還在她耳邊吹氣,還跟她說好多好多情話,而且她還懷了你的孩子,男的要叫月青衣,女的要叫月緋衣……還凶我,要我跟她道歉,還、還……哇嗚——」「還」不下去,她委屈哭了,身子還在他懷裡,雙臂把他抱得好緊,生怕只要少一些力道,他就會不見。

  她哭到發抖,肩膀顫著,不住抽泣,聲音含糊可憐,好幾句都變成自言自語,分不清她到底是要抱怨,還是要哭訴。

  「你對她好好,眼睛裡面只有她一個人,都不肯看我……你明明說喜歡我的,可是你對她更好……我被魚刺梗到、被碎碗片扎傷腳、被爺爺罵、我躲著哭,你也不安慰我、不來找我,你整個人整顆心都變成她的……你都不理睬我了——」她在他身上忿忿抹淚抹鼻涕。

  「喔?我這麼壞?」

  「我的喉疼,腳也好疼,我一直拿不出碎碗片,滿腳都是血,還找不到府門逃出去,我凍得在花叢裡哭,你卻在暖烘烘的飯廳裡替她剝蝦殼!」可惡得令人髮指,惡劣得令人不滿,過分得令人咬牙——

  「好好,不哭、不哭,那是夢而已,你睡著了,作了惡夢,在夢裡我是個渾蛋,現在夢醒了,我還在你身邊沒走,沒有梅香、你的腳上也沒有傷,我更沒有不理睬你,是不?」他軟調安撫。

  原先這場夢境還會更長,可是他一見到她的眼淚就心軟,甚至她一開始在夢境裡看到他成親那一幕整個人愣得無法動彈時,他便於心不忍想結束秘術,他不願在她臉上看到一丁半點的委屈,可是他又被她的駑鈍給氣得內傷,最後決定咬緊牙,讓她在幻境裡好好看清楚她對他的感情,但最終仍是在她落淚時投降,將她喚醒。

  「我分不出來現在是不是還在夢裡,說不定我再醒來,就會看到你挽著梅香的手,從我面前走過去……那才是真的吧……」她眼神有些渙散飄忽,彷彿惺忪未醒,深刻的恐懼烙在眸底,才剛被他擦乾的眼淚又重新蓄滿潰決。

  他的秘術確實會讓人陷入真實與幻境無法釐清的茫然,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醒來了也不一定是真醒,以為自己從夢裡掙脫,殊不知根本就是踩進另一場虛境的開始。但——

  他此刻多痛恨自己用錯了方法,他應該多花幾個十年也不喊苦,為難自己也好過為難她。

  他紮實地吻住她,撬開她的牙關,狠狠吻痛了她,她疼得想掙扎,他箝制不讓她退縮,她只能反咬他竄進唇裡的舌,逼他離開她,他卻不在意讓她咬破唇舌,血腥味蔓延著,她嘗到鹹腥味,忽略了他一隻長指在她背脊後頭畫起無形的符。

  符一畫完,她安靜了下來,所有不安完全抽離腦子,放軟身子,完全依靠在他身上,他的吻變得溫柔,但仍是纏綿香膩,他教著她追逐他的舌,教著她吮舔他的唇,她環在他身後的十指揪緊他的衣裳,他溫熱的唇游移到她的頸,吻住她的脈動,她的心跳不減反增,當他在她膚上吸吮出櫻色的痕印,她就禁不住抽息,胸口怦怦直跳,覺得熱氣將她密密籠罩,她溢出淺淺呻吟,也學著他吻她的方式,將嫩唇印在他額心及頰邊。

  他吮著她的耳珠子,髮絲弄癢她的肩頸,說道。

  「瞧,我還在,沒有消失不見,所以我不是夢。我懷裡不會有第二個女人,因為你一直霸佔在那裡,從來沒有離開過。」

  月下迷迷濛濛半睜著媚眸,她的柔荑已經攀住他的頸子,長長的發,交纏著兩人,她無法應答,只是沉醉在他的氣息裡。

  「可是,如果你把我推開,讓我不得不接受另一個女人,那麼,也許我會變成你夢裡那位斐知畫,捧著你不屑要的感情,去給要它的人。」現在正是軟硬兼施的大好時機,成與敗,端看這一回了,拿可憐當威脅,看她如何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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