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套免了,咱們又不是頭一日認識。」以往他們倆還同窗同寢過一段日子呢,扮官僚裝生份不會太假了點嗎?
「怎麼,找我有事?」原本還恭謙有禮的尹汗青,態度也說變就變,當下笑臉一收,挺直了背脊懶洋洋地問。
余丹波朝他翻了個白眼,「沒事我會願意來這嗎?」
「說得也是。」深有自知之明的他點點頭,對余丹波朝一旁揚手,「坐。」
「我若對你拐彎抹角,也只是浪費你我的工夫,因此我就直說了。」知道謊言很快就會被他拆穿的余丹波,聰明地選擇了坦誠,「我問你,你對齊王有何看法?」
尹汗青在聽了後,朗眉一挑,兩眼一瞇。
「這不是你想問的問題吧?」想問又沒誠意?
「好吧。」余丹波只好再說白一點,「告訴我,在聖上賜封領地後,齊王未來在朝中將會如何?」
「即便齊王戰功再高、封地再多,只要齊王在朝中勢弱無人撐腰,此等繁景亦不過數載。」一鼓作氣說完後,尹汗青立即起身朝下人指示,「高福,送客。」
「慢著!」因他一席話而緊張不已的余丹波連忙抬起一掌,「把話說完!」
他狀似不耐地掏著耳,再徐徐道出另一段令余丹波嚇白一張臉的見解,「不出三年,太子將收回太原、洛陽及揚州三地並撤掉三名總管,在此之前,齊王若無打算好退據之地,三年後必定失勢。」
余丹波趕在他又要送客之前再問:「若你是齊王的謀臣,你會建議齊王怎麼做?」
尹汗青頓了頓,一手杵著下巴,在屋內來來回回踱步了好一會後,轉身走回豎起雙耳準備聆聽的他面前。
「其一,齊王得在洛陽易主之後盡全力保住太守康定宴。無論是治地治軍,都得有銀子,有了康定宴,齊王方可保財勢不墜,康定宴有了齊王,才可保老命一條,洛陽太守與漕運總督之職,也才不會被太子之人所取代。」他狀似不經意地交代,「對了,去告訴齊王,他若想開鑿南北運河,那可免了,現下若鑿了這條河道,不過是便宜了太子罷了。」
從沒對他人說過玄玉與袁天印正計劃要開鑿南北運河之事,也不曾透露過玄玉與康定宴關係的余丹波,兩眼緊盯著這個分明本事就挺大,可偏要躲在鄉下地方的同窗。
「其二呢?」將他字字句句都深記在腦海裡的余丹波,不敢有片句遺漏。
「其二,九江需在三年內取代洛陽。」尹汗青朝他抬起一指,「一旦太子收回洛陽後,整座河南府民心向於齊王這是齊王最有利的一點,屆時齊王必須得將洛陽以外的河南府治下所有郡縣,與南土九江及九江以南一帶連接成一整竄腹地,並讓九江成為這兩地的中心。」
深感困難的余丹波聽了後不斷搖首,「但河南府聽令洛陽。」
「那是名份上。」尹汗青笑笑地彎下身子,在他面前問得很刻意,「齊王得河南府民心,前後花了多少的時間與精力才將人心一攬?你認為太子……也有那份心思嗎?」
「其三?」
「至於其三嘛……」他嘖嘖有聲地長歎,要說不說的模樣,活像是篤定玄玉做不來似的。
暗怒在心中的余丹波冷聲警告,「我沒耐心,有話就直說。」
「齊王需拜宰相閻翟光為師。」
余丹波當下脫口而出,「不可能!」素節之死,全因閻翟光,要玄玉放下這個心結去投在閻翟光門下?別說玄玉了,就連他也辦不到。
尹汗青無所謂地攤著兩掌,「若無閻翟光,齊王在朝中將永遠無法與太子抗衡。」
太子能在京中隻手遮天,憑的是神農?諸王立下赫赫戰功,太子卻能安坐東宮無懼,憑的又是什麼?再說到兵武,太子手下之兵,並不若齊王與宣王之多,可朝中二品上下的大將軍,皆在太子手中,太子又有何憂?
在朝中,太子身後有著宰相祿德功這位丈人,又與宰相閻翟光交好,朝中官居三品以上者,也大多都是太子之人,在這些年下來諸王各地創功立業,憑的並不只是諸王的本事,若不是太子刻意睜隻眼閉只眼,讓諸王培植勢力以助楊國滅南,今日諸王豈會有這等地位?就以太子打壓宣王一例來看,只要太子對諸王起了殺機,諸王能從太子手下翻身嗎?
雖然很不想承認,玄玉的確沒有太子那般的權勢,更無有力的靠山,袁天印再厲害,也不過只是一名王傅,雖說在滅南之後玄玉在朝中聲勢大漲,想攀玄玉這高枝之人多不勝數,可真正會站在玄玉身後者,又有幾人?為臣者大多是牆邊草,哪有好處就往哪倒,一旦玄玉有難,只怕到時留在玄玉身後者,屈指可數。
「齊王若有何本錢可攏絡閻翟光,那就及早下注吧,若讓宣王將閻翟光這座足以左右聖上的靠山搶走,到時……」見余丹波面色益發凝重,他開懷地撫掌而笑,「呵呵,想必到時朝中形勢定會變得更加有趣。」
余丹波咬咬牙,「性格還是這麼差……」
尹汗青得意地揚著嘴角,「這個性格差的人,不巧就是你的舊同窗,不巧,正是讓你必須拉下臉面來求之人。」他又不是非得去幫那個齊王不可,反正閒雲野鶴的日子他也過得不賴。
勉強自己沉住氣的余丹波,深思了許久後,他摸了摸放在他袖中的銀票,斷下決心地把話吐出口。
「我該怎麼做,才能代齊王請你為他效力?」一直盯著這個老把「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掛在口邊的同窗舊友,余丹波不斷在心中祈禱這回他可不要又漫天要價。
說時遲那時快,自袖中亮出一具鐵算盤的尹汗青,左掌托住算盤,右手兩指飛快地將算子撥個不停,過了一會,他將手中的算盤轉過,遞至余丹波的面前讓他過目。
「白銀三萬兩,看在你是同窗的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