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成全了他的心願之餘,他是否,也抹煞了另一個孩子的未來?
「將軍,楊國派人來使。」收到帳外的通報之後,袁樞輕聲提醒著坐在行轅裡發怔的他。
回過神的盛長淵,想了想,朝他揚手。
「叫他進來。」他倒要看看,續召降書之後,樂浪還有什麼花樣。
奉命只身前來,身無攜械的楊軍來使,在進了行轅後,行禮跪在盛長淵的面前,不拐彎抹角地道出來意。
「將軍,車騎將軍樂浪欲見將軍一面。」
盛長淵冷冷一哼,「我與他無話可說。」
來使拱手字字懇切地再道,「將軍,戰後百業蕭條、百姓生計困難,南土已是元氣大傷,請將軍切勿再置百姓於水火。」
「這是樂浪叫你說的?」盛長淵步至他的面前,厲眼瞪看向他。
不承認也不否認的來使逕自把想說的話說完,「還請將軍站在南民的立場為南民設想。」
盛長淵忿忿地揮揚著掌心,「真要為南民設想,楊軍又何以鐵騎踏上我南土?掀戰毀我南國者,可是楊國!」
「戰爭者,乃攻與防互相交替,難道這事南軍就兩手親白、就可脫罪?」不願讓他將全盤責任都推至楊國上,來使難以認同地搖首,「南國前太子玉權愛民如子,相信玉權殿下九泉之下有知,定不樂見將軍為了一個不可能實現的夢,進而再次拖累百姓,還望將軍三思。」
何人不提偏提遭建羽賜死的玉權?心頭舊恨頓時再被挑起的盛長淵,難掩忿恨地朝一旁喝令。
「把他拖出去斬了!」
神色緊張的袁樞,忙在他耳邊低聲說道,「將軍,兩國交戰,不斬來使。」
「兩國交戰?」盛長淵火目一瞪。「咱們可還有國?」
也被說中心頭痛處的袁樞,登時也只好噤聲。
「拖出去!」當盛長淵再次喝聲忿吼之時,坐在行轅裡頭從沒見過這等殺人景況的玉瑤,當下忍不住哭出聲來。
「別怕、別怕,沒事的……」一旁的袁衡忙不迭地安慰。
回首看向僅僅如此就心生懼怕的玉瑤,忍不住在心底又拿他與玉權比較起來的盛長淵,沒好氣地別過頭,在來使被拖出帳外後,朝行轅裡的眾將軍下令。
「準備應戰!」
當樂浪看見所派去的使者,人頭高掛在盛長淵所佔之城的城門之上時,高坐在戰駒上的樂浪,一把握緊了手中的韁繩。
「來人。」他朝後揚起一手,示意副官上前。
在副官策駒來到他身旁之時,找著了開戰借口的樂浪,開口下令。
「叫戰。」
「樂浪還未打下盛長淵?」
一臉錯愕的玄玉,在終於等到余丹波返回軒轅營後,立即與余丹波一塊趕來九江,但他原以為在他與余丹波來到九江時,樂浪應早就已拿下起兵的盛長淵,萬沒想到,他所聽到的,卻是一場遲遲拿不下的戰況。
玄玉不禁要懷疑,「難道樂浪不敵盛長淵?」想當初為敗盛長淵,他楊軍可是三營齊攻,可如今盛長淵手中之兵並不若樂浪,難不成是樂浪敗在軍技上?
「不,依卑職看,樂將軍不是敵不過盛長淵,而是手下留情。」被派來支援樂浪的燕子樓,雖不想出賣樂浪,但為了軒轅營著想,還是硬著頭皮再對玄玉稟報詳情。
玄玉怎麼也想不通,「為何要手下留情?」樂浪以為打仗都不必花銀兩嗎?這仗拖得愈久,也就愈拖累民生,虧他從軍那麼久,居然連這道理都不懂。
他的聲音有些尷尬,「或許……是因他有些同情盛長淵吧。」
余丹波朝天翻了個白眼,「受不了他……」何時不仁慈,偏偏挑在這節骨眼上可憐起盛長淵?
不能再任樂浪因個人好惡而繼續拖延戰況的玄玉,立即向行事作風都較樂浪明快的余丹波下令。
「丹波,你速與樂浪會合,他若仍想拖拉下去就由你接手。」
「是。」老早就想與盛長淵再戰一回的余丹波,巴不得快去搶過樂浪的位子接手應戰。
在余丹波領命走出堂外去準備點兵出發,堂上的燕子樓也想隨他一同而去,卻遭玄玉開口留下。
「燕將軍,城中情況如何?」因他來到九江的時間較晚,在他抵達之時,九江城附近城鎮並未像當初得知消息時那般動盪不安,想必樂浪在一抵九江時就已先行掃平九江週遭的叛軍,而九江城因先前有派軍駐守,情況似乎也沒他想像中的那麼糟。
「壓制住了。」為此費九牛二虎之力的燕子樓,慶幸地吐了口大氣,「百姓已不再像當初反應那般激烈。」他來九江,是奉玄玉之命助樂浪平亂,沒想到分身無暇的樂浪卻將他給趕去九江城,再將他踢去幫顧長空平定動亂。
「九江以東、丹陽以西呢?」相當在意自個兒領地情況的玄玉再問。
「大致上情形都還好,只有九江西北方因盛長淵之故仍需剿亂。」目前就剩下樂浪那塊戰地上最是不安穩。
「派令下去,全面封鎖有關盛長淵的消息,我不要百姓仍在心中存有一個希望。」在余丹波他們斬草除根之前,他不要這塊已平定的土地再生波亂。
「是。」
「還有,百姓民生狀況如何?」
燕子樓無奈地攤著兩掌,「九江在戰後大不如昔,民生方面皆有困難。」戰後分封領地,乍聽之下是犒賞諸王,實際上,這不僅是代聖上督統天下,亦是諸王的一大考驗。
「將我軍在九江城中的糧草釋出,以百姓吃飽為優先。」在來這之前早料到會有此等景況的玄玉,在有限的財源內,也僅能這麼做。
他一臉迷思,「那軍中士兵該吃些什麼?」
「我會速派人自洛陽運來物資,這段期間內,包括我在內,九江城中的軒轅營士兵,必須挨餓給百姓看。」玄玉抬首看了他一眼,「我會如此做,道理你可明白?」
得去向士兵解釋的燕子樓歎了口氣。
「明白。」不就是要九江的百姓知道上頭的人與他們同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