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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沒事,只是有件事想請差役大哥幫忙。」一邊說著,騎士將一小錠明晃晃的銀子塞進了差役的手裡。

  當下,差役樂得露出了滿嘴的大黑牙。

  「您說、您說,一切都包在小人身上。」他點頭哈腰的道。

  「子曰:『本是同莖生,相煎不要急』,差役大哥還請不要為難這位兄弟。」騎士關照道。

  「好說、好說。」雖然聽不懂前一句在說什麼,但意思他大概猜得到,差役馬上扶起了躺在地上的君貽笑,還重重的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塵。

  看到差役這樣粗手粗腳,騎士忍不住皺眉。

  差役又涎著笑討好道:「您看他這不是好好的嗎?他們這些人呀人壞命賤,受這區區幾鞭子是死不了的。」

  「記住!我不准你再隨便打他了。如果我發現你違背了我的命令,我就叫漢王爺來找你們算帳。」騎士警告道。

  「漢、漢王爺?莫非您和漢王爺他老人家認識?」漢王爺可是個當權的大人物呀!沒想到這邊城的騎士居然認識他?!差役不禁咋舌。

  「嗯!不就是那個朱高煦嘛!我們曾經有過接觸。」騎士看似隨意的道。

  其實他只是在當年拓拔雷帶兵去救裴清時,曾經跟漢王朱高煦在同一個營地裡待過罷了。

  差役一聽差點沒被這話嚇破了膽。他竟然和漢王爺交情匪淺……

  「原、原來您、您是位貴人哪!」差役擦擦額角沁出的冷汗。

  原本他們已經收了人家的錢,要在半路上做掉這個白臉小子。反正在這種千里迢迢的押解途中,死幾個人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不過既然這漢王爺的朋友都說要留這小子一命,否則就要告訴漢王爺,他一個小小的差役怎能跟貴人過不去呢?

  「怎麼?還有問題嗎?」騎士有些不耐煩了。

  「是是是,小的一切都聽爺的。」差役的腰都快彎成九十度了,「咱們這就上路,否則誤了到達的時辰可就不得了了呢!」

  「嗯!去吧!」騎士點點頭。

  差役如蒙大赦一般,攙著君貽笑就回到押解的隊伍裡。他對著喧鬧的隊伍叱罵幾聲,囚犯們立刻就安靜了不少。

  「起程上路囉!」押解人犯的差役吆喝一聲。

  「你這小子倒還真是走了狗屎運!」君貽笑旁邊的囚犯向他啐了一聲。

  「還不給我閉嘴趕路!」差役罵道,「啪啦」一聲,鞭子又打過來,只是這回打的不是君貽笑,而是旁邊這個麻臉犯人。

  塵土四起,腳步蹣跚,一干衣衫襤褸的囚犯在差役的帶領下,又一次走向他們的目的地。

  烈日高高的掛在他們的頭頂上,熱辣辣的陽光就像要把人曬出油來。腳丫子踩在地上,隔了層鞋底還覺得滾燙。

  君貽笑越走越覺得胸口悶得透不過氣,呼吸也越來越急促了,嘴巴裡更是幹得要發火一樣。

  他心裡有數,恐怕自己的極限就在這幾天了。

  這一路上,走著走著就有人忽然倒下來死了。人死了也沒有棺木,隨便挖了個坑就給埋了。

  死他倒也不怕,只是就這麼毫無意義的死了,他實在不甘心哪!

  「喂!等一等∼∼」君貽笑才這麼想著,後面忽然傳來了那熟悉的脆聲。

  「爺,您還有什麼吩咐?」差役本來不想理,但又想到人家可是漢王爺的朋友,得罪不起,立刻停下了部隊,老老實實的等著騎士趕上來。

  「嘶∼∼」一雙小麥色的手臂一拉韁繩,伴隨著一聲輕快的嘶鳴聲,一匹駿馬帥氣的停在君貽笑的身邊。

  「喏!這是給你的。」

  一隻水袋拋到了君貽笑的臂彎裡。

  「欸?」他目光呆滯,瞪著手裡的水袋半晌沒有動作。

  「你傻了呀?」騎士看見他這副呆樣,忍不住噗哧一笑,「這是給你喝的,不是給你看的。」

  「喝?這……可以喝嗎?」他已經被大太陽曬得有些糊塗了。

  「當然了,這裡面是水呀!」騎士啼笑皆非,「你的嘴唇都已經裂了呢!還不快喝點水?」

  這北方地區常年乾燥缺水,尤其在靠近沙漠的邊陲地帶更是乾燥少雨,說是「雨水貴如油」也不誇張。

  這一路押解途中,囚犯們只有在停下來吃飯的時候才有一點水喝,每個人的喉嚨早已幹得受不了。

  君貽笑渴極了,也顧不得舉止,他一把抓起水袋,揚起頭就咕嚕咕嚕的喝起來。

  「你慢慢喝吧!沒有人會搶你的。」騎士看得笑起來,笑聲清脆極了。

  君貽笑才喝了一大口,就聽見耳邊也傳來咕嚕咕嚕的聲音,轉頭一看,卻是一干人犯在旁邊羨慕得直吞口水呢!

  他看看手裡仍然滿滿的水袋,猶豫了一會兒,終於遞了出去。「喏!給你們喝吧!」

  囚犯們看著水袋的眼睛都快泛出綠光了,伸手奪過去就是一陣猛喝。水少人多,往往是一個才喝了幾口,就被另一個搶去。不一會兒,一袋水就見底了。

  「看不出來你的心腸倒好,喏!這個也給你吧!」騎士解下了馬鞍邊的另一個水袋,遞給了君貽笑,隨即拍馬離去。

  「這位兄台──」君貽笑忽然揚聲道。

  「什麼?」騎士遠遠的轉過身來。

  「那句話不是孔子說的,而是出自於曹植的『七步詩』。」君貽笑慢聲吟道:「煮豆燃豆箕,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恍然間,他似乎又回到了江南,似乎自己還是那個翩翩的濁世貴公子……

  「呃?」馬上的騎士有一種幻覺,似乎自己看見的不是一個骯髒困頓的囚犯,而是一個氣質清高的書生。

  這、這是怎麼回事呢?

  騎士揉揉眼睛,書生不見了,眼前還是那個憔悴消瘦的囚犯。

  「謝了。」騎士──裴菁一抱拳,雙腿一夾,駿馬就載著她噠噠噠的遠去了。

  君貽笑悵惘的望著騎士遠去的身影。

  「水、水呀!」眾囚犯你搶我奪的。

  「媽的,搶著去投胎啊!」差役在一旁叫罵,卻無法阻止這些快渴瘋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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