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道,小兒子的心愛女友——乖巧溫馴的依青,卻在兒子親手設計的建築物鷹架上摔落死亡,因為她是為了替小兒子送便當而去,致使小兒子自責不已。
從那時候開始,他這個命運乖舛的小兒子就開始浪跡天涯,不再碰建築,偶爾回到台灣也是匆匆又離去。
這次他好不容易回來了,也有定居下來的念頭,沒想到,一場令人歎息的戀愛又把他給逼走了。
難道,他這個兒子是受到了命運的詛咒嗎?
他愛上了一個學校裡的女孩,那女孩的母親居然是開車撞死愛妻的女人……這是不是老天爺一時恍神的安排?
「哥,替我好好照顧老爸。」高城看著與自己同樣高大,但身材已經中年走樣的兄長。
這些年來,他因自身的因素長年離鄉背井,沒有盡到做人兒子的責任,家裡,一直都是他大哥在扛。
「其實,小叔叔你何必一定要定呢?」高琬真鼓起了勇氣直一言。「你該知道,若你走了,暖暖一定也活不下去。」
她們六個夢都去看過暖暖了,知道了這件事後,連她都大感驚訝。
暖暖在跟她小叔叔談戀愛耶,而她小叔叔還是她們的老師……天哪,真夠精彩的!
她佩服暖暖追求愛情的勇氣,也認為師生戀根本沒什麼大不了,了不起她小叔叔不要當老師不就行了嗎?
只是,暖暖的母親撞死了她奶奶啊,這似乎是個無解的難題。
「不要胡說了!」高榮斥責著女兒。
當年母親的慘死,沒有人能忘記,尤其是他們兄弟倆的妹妹,那丫頭才十三歲就沒了母親的照顧,這份痛能忘嗎?
「我只是實話實說……」高琬真甘冒頂撞老爸的險,忍不住要為好友講話。「暖暖有什麼錯?她那個媽媽,連她自己也很少見到啊,為什麼她要為她媽媽所做的錯事負責任?這樣的她太可憐了。」
「別說了,小真。」高淇連忙把侄女拉到身邊。
她可以瞭解二哥為什麼非走不可,就算二哥可以跟那個女孩在一起,他們的爸爸能夠接受那女孩當媳婦嗎?
這是不可能的。
他們三兄妹都知道,父母鶼鰈情深,當年若不是有他們兄妹三人要扶養,他們老爸早追隨慈愛著他們的母親而去了。
二哥做這樣的決定,想必內心早已經過一番煎熬。
他是個對感情很認真的男子,過去只有依青姊一個女朋友,在依青姊過世那麼多年之後,好不容易又對一個女孩子心動了,他一定是非常認真的。
就算他對那女孩放不開又如何?他非得先顧慮到老爸的心情,萬不能去愛一個會令老爸看到就想起傷心事的人。
愛情啊……她感歎的低吟,當選擇分開之時,未必就代表著可以捨,有時是在千萬般無奈之下才捨,她現在懂了。
「時間快到了吧。」高百聰不想阻止兒子的決定,因為,他並沒有把握去接受那個兒子愛著的女孩。
與其如此,長痛不如短痛,為了避免未來的紛紛擾擾,他寧可兒子暫時離開台灣療傷。
會走過來的,他相信兒子會走過來的,當年依青那乖巧的女孩過世時,兒子不也走過來了嗎?
「我走了,老爸,保重身體!」高城牽動著嘴角,他的眼神與兄長交會,知道兄長會照顧老爸,他放心了。
這裡沒有什麼令他放不下了,除了……
他的腦中掠過一雙總是熱烈凝視他的澄澈水眸,他的心飄過一抹清靈秀麗的纖細身影。
不能再想她了,她是他今生永遠的愧疚,離開台灣這塊有她的上地,這也是他做過最不負責任的一件事。
當愛情與親情擺在眼前時,他選擇了親情,選擇了下傷老爸的心,這樣的他,已經失去了說愛她的資格。
「老師——」
這個熟悉的聲音讓他渾身一震。
所有人的視線都轉到了前方,出境大廳並不大,那聲呼喊是引人注目的。
暖暖氣喘吁吁的蒼白著一張臉,她一離開手扶梯就急促的對高城奔過去,她大病未癒,身體虛弱,但伴在她身邊的吳芃旋連捉都捉不住她。
「暖暖!」高琬真喜見好友的來到。她原本就想悄悄通知暖暖的,可是在她們六個夢的決議下,她放棄了。
原因是——相見不如不見。
如果讓暖暖來送她小叔叔,只是增加暖暖的心痛而已,目送心愛的人離開,而且這一離開可能是永遠,這怎能不叫人心痛呢?
「老師!」暖暖奔到了高城面前,她重重的呼吸著,周圍有陌生人,也有高城的家人,但她眼中只有他。
高城苦澀的凝視著她。她好憔悴、好瘦,雖然這段時間他刻意不去聞問她的種種,但他卻無法停止自己的想像。
他想像她的心痛、她的哀愁、她的消瘦,而她……也果真如此,她還傻得不懂得調適自己。
「老師,那首歌是這樣唱的——」她溫柔的低吟,「他們說世界上沒有神話,他們說感情都是虛假……」她頓了頓,眼眸一瞬也不瞬的凝視著他。「可是我不那麼認為,我相信這世界上有神話,我相信或許抉擇是無奈的,但感情一定不是虛假的。」
他的心一揪,五臟六腑都泛起了痛楚。
她懂得他的無奈,原來她都懂的。
「我說的對嗎,老師?」她眼裡含著淚珠,嘴角卻微笑了一下。「我知道自己已經沒有資格愛你了,但我想告訴你,我愛你,我等你五年,等我真正長大了,等你和你的家人肯原諒我母親了,我們可以再相見嗎?如果五年後,我們的事已變成過往的神話,你找到了你的人生,我也找到了我的方向,那麼,就讓我們一起忘掉這曾經有過的神話!」
高城動容的看著她。
他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他應該搖頭,拒絕她這個但書很多的後路,連一點點希望都不留給她才是最好的。
但是他的頭始終搖不下來。
「我們真的連半點機會也沒有嗎?」見他遲遲不回答,暖暖酸澀的問他,同時拭去了頰上的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