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他這麼聰明的人,不可能沒有注意到她超乎尋常的熱切。而她這個笨蛋,竟是要等他翻臉了以後,才知道自己喜歡他,甚至為他昨天說的話而哭了一夜。
她越想越覺得自己可悲,越想藉著焚燒藥草這個動作,逼自己把不該有的私心忘掉。
他是天才又怎麼樣?她是原核生物又如何?她的智商只有他的一半,還不是照樣活了下來,沒有理由因為這個小小的打擊而一蹶不振。
方籐蘿不斷鼓勵自己,想趁著葉希能還沒來實驗室之前,一鼓作氣把她摘的藥草都燒完。哪知道天不從人願,她才燒了三分之二,葉希能這只早起的鳥兒就來報到。
他們在實驗室前面的空地相遇,兩個人都說不出話,只得對看。
「你在幹什麼?」這句話他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看她的眼光也很寒冷。
「燒廢物。」她低下頭,語氣冷淡的說。不想承認,剛剛他那道狠瞪,又一次傷害了她。
聞言,他又是一陣詛咒,臉色一樣難看。
「誰告訴你那是廢物的?」他像座山一樣地杵在她面前。
「你自己。」她面無表情,繼續燒她的藥草。
「你沒有權力燒我的東西。」他十分不爽地瞪她的頭頂,恨死她面無表情的模樣。
她聳肩。
「這些廢物都是我採的,跟你無關。」請讓路。
「誰說跟我無關?」他困窘的反駁。「植物圖監是我提供的,當然也算我一份。」
「這你不用擔心。」她轉身從背包拿出一樣東西還給他。「你的書我也帶來了,請點收。」
點收?點收個頭啦!
「拿來!」他一把奪過植物圖監。「變態的女人,愛燒你自己去燒,給我滾到一邊去,別妨礙我工作!」
葉希能氣呼呼的繞過方籐蘿,用腳踹開實驗室的大門,再反手將它用力甩上。
他把手上的書隨意丟在實驗平台,瞪著毫無內容物的實驗器材發呆。不明白為何僅僅過了一個晚上,她的態度就差這麼多,回想昨天以前,她還一直巴著他呢!今天就學會說不了。
跟你無關……
跟你無關!
這句話像孫猴子的金剛箍一樣,緊緊箍住他的腦子,教他不得安寧。
從她踏進小島的第一天開始,他就是她的天、她的地。可現在,突然間豬羊變色,她看他的眼神比大西洋的水還冷,說話的口氣比寒冬的氣溫還低,冷冷的告訴他:「與你無關。」
與他無關?無關個鬼!
這個忘恩負義的傢伙,虧他昨晚還翻來覆去痛苦了一整夜,擔心他昨天說的話有沒有刺傷她,結果她倒好,一大清早起來燒藥草,擺明了要氣死他。
不行,他必須冷靜下來,他還有實驗要做。
不想再沈浸在發酸的情緒中,葉希能強迫自己專心工作,把方籐蘿拋到腦後。
今天做的實驗,要比平常複雜許多,是做基因轉移實驗。這項實驗,已被廣泛運用在各個領域,不過他研究的方向比較不一樣,也比較危險。他所做的,是反轉錄病毒移轉,而且是多次栘轉,相當複雜。
正因為複雜,所以才更需要專心。偏偏那該死的原核生物,老是佔據他的心緒,害他靜不下心。
他生氣的丟下手邊的試管,生平第一次明瞭到何謂心神不寧。
可惡,他也變笨了嗎?莫非愚笨是有傳染性的?
想起這種可能性他就全身發麻,突兀地拿起試管,機械性的加入實驗需要的各種材料,再機械性的將它們擺入各項精密設備內。
一整個早上,他都是在重複這些機械性的動作。直到時間分分秒秒的過去,他發現什麼結果都沒有時,他才氣憤的拋下手中的一切,懊惱地痛捶桌子。
這簡直是在浪費時間!
葉希能受夠了這種毫無效率的浪費,決定出外走走。當他用力的打開實驗室的大門,卻發現還有另一件事更令他氣惱——他的保鑣不見了,只剩下一堆燒焦的灰燼。
他甩上門,走近觀看那堆灰燼。大部分的藥草都已燒光,但也有一些殘餘的葉片不願化做塵土,飄散在地面上訴說它們的冤屈。
它們的作用是製成藥拯救世人,不該落到被燒的命運,萬萬不該……
不曉得是不是自己心理作用還是見鬼,總之,此刻的葉希能和這些灰燼可說是同仇敵愾,決定找下手的人報仇。
他像個復仇使者一樣大步走回主屋,又像陰間的陰司,不經通報就踹開方籐蘿的房門,準備把兇手銬回去地府好好問罪。
「起來!」陰間使者好不威風,一踹開門,就用最兇惡的口氣命令犯人。搞得犯人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一直眨眼。
「有事嗎?」方籐蘿迷迷糊糊地看著忽然闖進房間的葉希能,陰差沒見著,倒看見不講理的蠻子。
「當然有事。」蠻子高傲的睨著她。「我要你跟我去謝罪。」
「謝罪?」方籐蘿還沒清醒。「跟誰謝罪?」她好不容易才睡著……
「跟那些被你燒掉的藥草。」蠻子說。「我要你去跟那些灰燼懺悔,說你很對不起它們。」
蠻子的態度很驕傲,口氣也很驕傲。但方籐蘿懷疑自己聽錯了,他不像是那種無聊的人。
「你是不是……沒睡飽?」她不怎麼確定的猜想他突然發瘋的原因。
「整夜都沒睡,怎樣?」該死的女人,那是什麼口氣。
「不怎麼樣,只是建議你快回房間補眠。」她打呵欠。「走的時候,記得把門帶上,晚安。」
說完,她倒頭就睡,並當著他的面拉上被子,把他隔離在視線之外。
「我叫你起來!」從沒有遭遇過她這種態度的葉希能火了,被子一掀,硬是把她扯下床。
莫名其妙遭受打擾的方籐蘿,這回終於不再客氣,用力把被子搶回來,對著他吼。「你到底想幹什麼啦,神經病!」
這一吼,不得了,當場把葉希能吼成木頭人,半天回不了神。
「你罵我什麼?」他有沒有聽錯,她有那個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