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兒,別這樣。」
她的驅逐彷彿一柄尖刀插在他的心口上,莫寧幾乎可以看見一滴滴鮮血從他胸口竄出,他已經失去了她嗎?
他為何要來關心她?他最記掛的不是為他母親報仇嗎?既然如此,他不全心全意去報仇,卻來理她的死活做什麼?
蕭彤別開臉,她現在只盼望能什麼都不想,只有倒空全部的意識,才不會連呼吸都心痛。
「你不能放過我嗎?」
她說什麼?她要他放過她?莫寧心頭大亂,只覺眼前一片黑暗,再也看不到陽光,難道她真的放棄他了?
「彤兒,妳聽我說……」
「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能說的、該說的,她都已經說完了!爹不要她,莫寧不要她,她也不想要自己了。反正她已經把自己當成了死人,未來對她也沒有意義了。
「彤兒,看著我!」莫寧慌張起來,坐到床沿上,雙手捧著她精緻的小臉,急切地想讓她看清自己的不同。
但蕭彤眼神飄忽,彷彿望著無盡的虛空,目光的焦點始終不願來到他身上,讓莫寧更加惶恐。
「別再折磨我了。」她喃喃道。
她昏迷多時,喉嚨乾澀,說話對她其實是極大的負擔,而她也沒有再與他談話的心情。
「彤兒,別這樣,妳說妳愛我……」
是啊!她是這麼說過,只是如今聽來,她卻只覺得諷刺而可笑,她愛他,但他把她的愛當成什麼了?
「愛你太辛苦,我已經很累很累了!你的仇,一輩子也報不完,你的仇家,是我的親姨娘,我愛你又能改變什麼?」
既然什麼都不能改變,那就放棄吧!他去報他的仇,而她再也不看不聽不想,老天不容她死,總會給她一條活下去的路。
莫寧在她身上看到徹徹底底的絕望,她對他已經再無期待,即使她清醒過來,依然「求死不求生」。
這個發現讓他駭然,眼前冰冷死寂的蕭彤,是他一手造成!
不!也許現在還來得及,他得做點什麼!
莫寧兀地將蕭彤連人帶被抱起,引起她錯愕的驚呼!
「你想做什麼?」
打定了主意,莫寧頓時覺得無比輕鬆,小心護著懷中的佳人,他足不點地的在黑夜中飛梭。
「今天是最後一天。」
「什麼?」
蕭彤眼神不再死寂,她的困惑讓他精神一振,或許她對他還不是無動於哀。
「彤兒,我的仇不會報一輩子,今天一切就會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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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但凌重勤還沒睡,他正望著一幅掛軸,眼底滿是眷戀和深情,以及難言的哀傷。
掛軸上是一對母子,母親溫雅恬婉,牽著兒子白白胖胖的小手入畫,臉上滿是幸福的笑。
「這麼多年了,你還是記掛著他們!」
周薈儀口氣泛酸,儘管何新雨已經永遠不會再威脅到她的地位,但她卻也永遠無法將他們母子從丈夫心中拔除。
「我會記掛他們一輩子。」
凌重勤頭也不回,看也不看周薈儀一眼,目光只膠著在掛軸上,他也只剩下這幅畫可以追念心愛的女人和兒子。
「他們母子就比我們母子更重要?」
她是存心想吵架嗎?凌重勤不悅地想,她和翼兒每天都在他眼皮子底下,可是新雨母子多年來音訊杳然,生死未卜,他怎能不時時記掛!
「隨妳怎麼想。」
莫寧抱著蕭彤從暗道進入他們的臥房時,看到的就是凌重勤夫妻二人劍拔弩張的情況。
他當然也看到了那幅讓他們起爭執的掛軸,神色複雜地注視掛軸半晌,他輕輕地將蕭彤安頓在房裡的貴妃榻上。
「你們怎麼進來的?」周薈儀厲聲質問。
一旁的凌重勤雖訝異卻默不作聲,見到莫寧對那幅掛軸的反應,讓他心中隱隱有所期待。
不理周薈儀,莫寧逕自走向床頭,在雕著並蒂蓮花的床頭板上一陣摸弄,不多時便打開一個暗格,取出一個鐵匣。
凌重勤夫婦大吃一驚,他怎知房裡的暗道?又怎麼會知道床頭有暗格?又怎麼知道要如何打開?
這些都是風花雪月樓的大秘密,莫寧怎麼會知道?
「你到底是誰?」周薈儀驚訝地看著他的舉動,質問的語氣中添了些許不確定。
「這個匣子裡放著凌家最重要的房地契,不是絕對必要就別拿出來,要好好收在暗格裡。」莫寧兀自淡淡地道。
凌重勤聞言如遭雷擊,當年他離家前,曾召來凌飛教他打開暗格的方法,當時他便是如此交代八歲的兒子,這是他們父子的秘密,再無第三人知情,莫寧怎會知道?難道他是……
「飛兒?」凌重勤脫口叫出這個他思念了十八年的名字。
莫寧直直盯著周薈儀,看得她心慌意亂,剎那間她好像回到當年的密室中,在一個八歲孩子面前,她也是這樣不知所措。
蕭彤在榻上看得明明白白,好像一股暖流漫過心頭,他終究聽了她的勸,要來向姨丈姨娘表明身份了。
「我是凌飛,我回來了。」
周薈儀聞言一震,退了一步,不敢置信地甩著頭道:「不可能!你不可能是凌飛……」
她的神色頓轉嚴厲,亢聲道:「快說,你究竟是誰?!」
莫寧冷笑著,慢慢道:「我咒妳生兒子,妳殺了我跟我娘,我就是投胎轉世也要找妳報仇,所以我祈願我來世生作妳的兒子,但我不會認妳作娘,妳要記得,將來妳生的兒子就是我,我是來找妳報仇的。」
她記得這段話,那是凌飛的詛咒,時時刻刻縈繞在她心頭,讓她十八年來如坐針氈,讓她對她的親生兒子始終深懷戒心。
他真的是凌飛?
幾句話間,凌重勤心中的謎團便已解開十之七八,怪不得妻子對翼兒的教養如此寬鬆,既不要他能文,也不要他懂武,她嬌養著兒子,任他予取予求,卻不好好教他成才,原來她心中竟存在著這樣的顧忌……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