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世平那邊是一片寂靜。
「你終於承認了?」半晌,牛世平沉穩接口。「你女兒跟你簡直是一模一樣,年紀那麼小,就那麼會壓抑。這實在太殘忍了。」
「你沒有權力管我們家的事。」胡駿傑喘息著,努力降低自己的音量,他冷冷說:「抱歉,我不能多講了,若有任何消息,麻煩跟我聯絡。」
「駿傑……」牛世平沉吟了幾秒鐘,推想著,然後說:「你要不要…試試看金爽茶藝館?我有點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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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駿傑重新跳上車,一路猛踩油門,風馳電掣來到沒多久前才離開的金爽茶藝館。他在路上不停打著電話,從岳父母到自己家,甚至是劉家……
他焦灼的詢問,讓所有本來對他仍有成見的尊長們都忍不住放下之前的冷漠,關心起來。
「怎麼會不見?」劉萱的媽媽焦急著,出言責怪:「忙到連孩子都丟了,這像話嗎?」
胡駿傑只能苦笑。「我知道,我會盡量找。阿姨,如果有消息的話,麻煩跟我聯絡。」
已經不通聲息好久的兩方,此刻在驚慌之際,暫時停戰,放下一切恩怨。劉太太答應著:「好,好,我現在打給萱萱問看看……」
這名字一出現,雙方都是一愣。
劉太太支吾著掩飾,有些僵硬:「還是你已經打給她問過了?
胡駿傑盡量不帶感情地輕輕回答:「沒有。阿姨,我答應過你的。」
「你這孩子……」劉太太蹙起眉,想責備又說不出口。「唉!算了,我去問問,你等等啊。」
還來不及接到回電,胡駿傑已經開到金爽茶藝館。
下車也顧不得鎖門,他才要衝進去時,卻一眼就看見測的台階上,孤零零的坐著一個小女孩。
胡駿傑這才鬆了一口大氣,全身乏力。如獲重生。
他走過去,不敢驚動小晴,只是盡量放軟聲音喚她:「小晴?」
看到緊張焦慮的父親出現,小晴抬頭,大眼睛都是驚懼與恐慌,她滿臉淚痕,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爸爸!」
「不哭,不哭,小晴乖。」胡駿傑擁住那哭得抽抽噎噎的小女孩,心裡又是踏實,又是不捨:「你怎麼……你怎麼自己跑到這裡來,也沒跟爸爸或王媽媽講?你怎麼來的?」
「牛叔叔說,小阿姨,今天晚上會過來……我坐公車,還走好遠……大家都不知道田阿姨的茶藝館在哪裡……」小晴呆著說:「爸爸你都不回來,你說好要陪我吃蛋糕的,可是你都不回來……牛叔叔說小阿姨要嫁給別人,她不要我們了,爸爸,怎麼辦?怎麼辦?」
好你個牛世平。
胡駿傑從來沒有像此刻這麼想殺人過。
他強忍心痛,深深呼吸著,輕輕拍撫女兒哭得一抖一抖的肩又扯起衣袖幫那張哭得皺兮兮的小臉擦淚。
「別哭了,你不是……不喜歡小阿姨了嗎?」
「我沒有啊!」小晴又委屈又害怕,一整晚的折騰與奔波,此刻完全爆發,她放聲嚎啕大哭:「我沒有不喜歡她啊!我只是不要她變成我的新媽媽!如果她這樣就不要我了,那我……不然,好嘛她當我新媽媽,她打我、罵我都沒關係!可是她不能不要我啊!」
胡駿傑抱緊女兒,把俊臉埋在女兒哭得打顫的小小肩窩。
「傻瓜。」
那樣傻氣的恐懼、無法跨越的心理障礙,卻在更強大的愛中,甘願讓懼怕與自己並存。
寧願受傷,也要去愛,也不肯放手。
「她可以打我罵我,我會乖,我會很乖啊。」小晴還在哽顛顛倒倒傾訴:「我會勇敢,她變成壞媽媽也好,只要她。」
「我也只要她啊……」胡駿傑忍不住心頭那尖銳的酸澀,抱著女兒,低低呢喃:「可是,爸爸沒有小晴這麼勇敢。」
抬頭一看,立在路燈下的,是俏生生的田可慈。
她一張細緻古典的瓜子臉上,表情凝冷。「在這裡上演親情倫理把悲劇也不是辦法,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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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駿傑抱著已經哭累的小晴進來茶藝館。
田可慈張羅個角落的包廂給他們,英氣逼人的黎樺板著臉送來熱茶和濕毛巾,胡駿傑細心地幫眼睛都腫起來的女兒擦乾小臉。
他讓她躺在日式榻榻米上,枕著自己的腿。小晴累得只是安靜溫順,過沒幾分鐘,小人兒就睡著了。
「真狗血,父女抱頭痛哭,這是要幫我們金爽打廣告嗎?」
田可慈冷笑著進來,盤腿在榻榻米上坐下,嗓音不帶一絲暖意細聲批判。
「對不起,小晴太任性了,給你添麻煩,我代她向各位道歉。」胡駿傑低頭。
「代她道什麼歉?你才應該道歉吧?」田可慈冷哼一聲:「要比眼淚,劉萱絕對比得過你女兒。你怎麼不向劉萱道歉?」
我話說在前面,從頭到尾我就沒欣賞過你。」田可慈聲音細軟,說出來的話卻銳利非常:「是男人就有點擔當,愛人家就要有勇氣承擔,不要愛了又退縮,讓女人去受苦受折磨。我告訴你,我最看不起這種裝悲情的爛男人。」
「田小姐說得是。」胡駿傑淡然接受。
「劉萱只會逆來順頃受,幫你考慮東考慮西的,就怕你受到一點委屈。我才不吃這一套。」田可慈還是略揚著精緻的尖下巴,傲然說:「你有本事招惹她,就要有肩膀扛下來。人家越說你們在一起不會幸福,你就更要給她信心啊!結果不是,一遇到事情、遇到外界反對,你就嚇得躲起來了!這種烏龜作風,恕我直言,劉萱要是真的跟了你,這才是最大的不幸福。」.
胡駿傑沒有答腔,只是一下一下順著女兒的發,靜靜看她呼吸勻靜地睡著。
連一個八歲的小女孩都這樣奮不顧身地要抓住可能會讓自 己受傷痛苦的愛,那——他這個事業有成的大男人在退縮什麼 呢?。
「我也希望還有機會,可是……」胡駿傑輕輕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