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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頁

 

  「哦?」

  「屬下依湛大人指示,半途撇下那個叫伶俐的丫頭,誰知道敏公主不依,沿路嚷嚷叫罵,馬車經過之處皆引起路人紛紛探頭側目,屬下怕招來不必要的麻煩,只好點住她的啞穴。」李陵提出辯駁。

  「做得好!」敏公主的潑蠻令他不禁同情地拍拍李陵粗壯的臂膀。

  「多謝大人不追究。」李陵當下鬆口氣。

  「敏公主交給我,你走吧!小心行藏,不要被人發現。」

  「湛大人請放心!我明白『小心駛得萬年船』這個中道理。」

  「茲事體大,你明白最好。喔,對了,我要你準備的馬呢?」

  「小的將它繫在庭院裡。」

  「嗯!辛苦你了,這一點小心意請笑納,找個酒肆痛快喝一盅去吧。」湛雲打賞他幾錠元寶。

  「多謝大人!那……屬下告退,後會有期。」李陵將元寶揣入衣裡,抱拳一揖,竄進半人高的草堆裡,一眨眼工夫已經消失無蹤。

  湛雲推開咿咿呀呀蛀成中空的木門,一眼就看見荒蕪庭院一株老榕樹下繫著一匹毛色雪白的牝馬,他走過去將坐騎一併綁上,隨即快步跨進門檻,彎身探進神桌底下。

  他看見敏公主疲乏地蜷縮在乾草堆上哭著睡著了,彎翹濃密的睫翼依稀沾著末乾的晶瑩淚珠,討憐的模樣恁他堅硬的心也下禁化為繞指柔。他解下身上的披風,小心翼翼覆在她身上,半寐半醒的她警覺掀眸張眼瞪著他。

  「我吵醒你了?」他以從來不曾有過的溫柔語調問她。

  「……」她扇了扇睫翼,不發一語,只是拿一對晶晶亮亮的美眸,對他翻白眼。

  「你一定又累又餓,對不?」

  「……」她還是瞪著他。

  「唉呀!瞧我一時糊塗,忘了你被點穴。」他笑拍寬闊的額頭,手勁一揚迅疾解開她的麻穴跟啞穴。

  「咳!該死的車伕差點把我活活憋死!」她啐咳了聲,這才逸出銀鈴似的嗓音,從神桌底下鑽出來。誰知才走沒兩步她驀然回身詰問:「還有你!非得把我弄得灰頭上臉你才稱心如意?」

  朱敏在宮裡是出了名愛美愛打扮,沒想到這個令她恨得牙癢癢的湛雲偏偏弄得她蓬頭垢面,活像一頭賴在泥地打滾的小豬,搞得全身又髒又臭。

  「情非得已,懇請敏公主海涵。」他好心拿掉沾在她頭上的稻草根。

  「哼!」她鼓著腮幫子不領情。

  「你一定餓壞了,我帶來一些乾糧,你將就吃點吧!」他取下斜背在背上的包袱,拿出包夾梅乾扣肉的餑餑遞給她。

  「多謝!」鎮日未進一粒米食的她雙手接過冷掉的餑餑,席地而坐吃得津津有味。

  湛雲憐惜地瞅著她。

  他一向討厭這些仗著權勢作威作福的金枝玉葉,沒想到眼前這名被他拖下水的落難公主倒教他發自心臆沁出不捨。

  「香香鹹鹹的,好好吃喲!這是什麼做的?」她吮著沾上肉汁的蔥白纖指。

  「我也說不清楚,只知道將醃漬的青菜加上五花肉下鍋熬燉,尋常百姓都喜歡拿它配飯吃。」他乃神氣活現的御前一品帶刀侍衛,不是飯館酒肆的掌廚師傅,描述不來這些煎煮炒炸熬鹵燉的枝枝節節,

  「梅乾扣肉?思!待我回宮後一定叫御廚煮一大鍋解饞。」她填飽肚子精神也來了。她轉著滴溜溜的一雙水眸,開始翻舊帳,說道:「湛雲!你可知罪?」她打起官腔一點也不含糊。

  「真要細數屬下的無心之過,恐怕扳著十根手指頭都不夠數哩!」他抬頭瞇著眼睛越過她的肩膀看著一彎淡黃的上鉤月已經高掛樹梢,他擔心若摸黑趕路,只怕入夜後找不到打尖的野店,看來今晚勢必被迫留在義莊過夜。反正,閒著也是閒著,

  乾脆豁開陪她玩玩,排遺漫漫長夜。

  「你招惹別人我管不著,光憑你最近對本宮的魯莽無狀,早該砍掉你腦袋。」

  「嗄?公主,求你別嚇唬我,屬下雖說小錯不斷,但大錯可也不犯;這腦袋搬家的事說什麼也輪不到我。」他煞有其事地涎臉討饒,跟平時冷漠孤傲的行徑大異其趣。

  「你認為把大明皇朝的公主狠狠摔在地上兩次,只是小錯一樁?」她妙眸靈轉揪著他。

  「這……你說這個呀!其實,你也難逃其咎。」

  「難逃其咎?哈!你說出這等渾話也不怕笑掉人家大牙?我是受害者,何來其咎?」她杏目圓睜怪叫著。

  「我請萬歲爺囑咐你將和親的假消息散播出去,可沒叫你爬到假山頂哭鬧。」

  「這你就下懂嘍!經我這麼一哭二鬧,和親的假消息立刻傳遍宮裡宮外。」

  「哦?嗯……原來公主不僅貌美如花,還長著一顆七巧玲瓏心。」思付再三,想想也對,他頗認同地以激賞的語調讚美她,可這麼一來反教她不好意思再追究。

  她心念一轉,心想既然兩人有志一同要為父皇分憂解勞,只有暫時擱下兩人心中的疙瘩,同心協力,早日完成任務方為上策。

  就在她的思緒干回百轉時,湛雲也沒閒著,他來回幾趟將堆在牆角的枯枝抱過來,從衣裡取出火摺子打亮,枯枝開始畢畢剝剝燃燒,紅紅旺旺的火苗轉眼驅定一室清冷。

  「這是哪裡?如此殘破不堪,又濕又冷,還有一股難聞的霉味!湛雲,我不喜歡待在這個陰森森的鬼地方,我們還是起程趕路吧!」她皺著俏皮的鼻子,一口氣丟出幾個問題。

  「這裡雖然殘破,終還能擋風遮雨,若我們連夜趕路恐怕真要露宿荒郊野嶺,所以,還是請公主屈就一宿吧。」他避重就輕,含糊其詞一語帶過。

  「你還沒告訴我這裡是什麼地方?」她追根究底。

  「這……」他頗為難地支支吾吾。

  「這裡不像一座廟,也不像住家,幽暗空蕩得令人毛骨悚然。」她起身踱到掉了窗牖的窗口,藉著皎潔的月光,探出半個身子打量對面屋內,只見幾口長方形的木箱子排列得整整齊齊,一口緊捱著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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