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延年張口似乎說了什麼,但她哭得太慘烈,什麼也聽不到,好像是對她說了好多抱歉,可她不要他的抱歉,她要他活著,要他履行他的承諾。
「素馨……」嚴峻在叫她。
「你走開!走開!」
「素馨,對不起……」金延年在對她說抱歉。
「我這輩子不要再聽到男人對我說這句話了!不要再聽到了!」她吼。
走開!都走開!
不要再愛人了,她不要了!
不要了……
「妳沒愛上我……」這是金延年。
「妳愛我。」這是嚴峻。
我沒有!我誰都不愛!不愛!她想大聲發誓,卻哭得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這日,她睡了好久,在夢裡哭泣,醒不過來。
第十一章
是的,當年捎信給嚴峻,告知嚴峻她要嫁人的消息是為了報復。
但,那樣的一封信,對在乎她的男人,才叫報復;對不在乎她的男人而言,卻是一種解脫。
那時將信捎出,她暗自期待著就算嚴峻看完信後,覺得解脫,也希望他會因為她不會再回到隴地、從此失去她這個朋友而在心口湧過那麼一些些的失落,那就夠了。得不到他的愛,那至少得到他一小塊的遺憾吧。
她倒沒想到那封信居然會從此桎梏了嚴峻的感情,讓他的心從此失落。
報復,居然是成功的。
以前或許會覺得快意,但如今成熟了些許,卻覺得對他過意不去。
那日深夜的告白,以及她接連數日的夢中哭泣,讓她疲倦不已,卻又彷彿解開了什麼,從此新生。
白天,他們都全心在忙著處理疫情;他們是合作無間的搭檔,往往一個眼神便能意會所有,無須太過費口舌交代。她心中淡淡飄著甜意,眼中卻是冷然公事公辦的神氣,全然的端肅嚴正,沒讓任何人有邐想的機會,也假裝沒看到嚴峻對她藏不住的情意。
嚴峻找到了可能的治療方法,所以回到赤城來,目前正在烏家牧場測試著。空檔時,也跟她合計調度馬匹以支應高昌國需求的問題。她所調不到的馬匹,他有門路可以調到。這才知道他這八年在京城並沒有虛度,交了許多朋友,也幫了許多人,深受朋友信賴,而那些人都樂於幫助他,願意與他有各方面的合作。
嚴峻做人踏實敦厚,卻不表示他不適合在商場生存,他其實很有自己的一套。
如果說烏家是以利為合作基礎,先想自己的獲利,再談與人合作的話,那嚴峻就是先通人和,以人為本,從人脈串結出四通八達的路。每個生意的進行,都先推敲對方有無獲利的可能性,若有,再談合作,肯定順利;若對方不可能賺錢,那他就會想出對方也可以獲利的方法,絕不讓對方做白工。
做生意,會先考慮別人的得利,可以說是生性敦厚,但也未嘗不可以說這是一種高明的經營之道。能使自己在獲利的同時,又堆高自己的聲譽,實在高招。
米素馨在一邊觀察嚴峻的行事作風,心裡不得不承認她這個童年知己確實有許多她並不瞭解的地方。想來就算隴地沒有突來這一場要命的疫情,嚴峻也還是有辦法在日後振興嚴家的家業……不,不只振興,還發揚光大得不得了呢!
她讓嚴峻暫住她家,不讓他來來回回奔波於赤城與天水之間。
晚上,在該休息時的深夜,有時她會故意早早回房睡下;有時會因為嚴峻在烏家忙得忘了時間,沒有回來而呆坐在書房,佯裝在看什麼令人頭痛的帳。她在躲他,卻又不希望他離她太遠……
嚴峻當然知道她的閃躲。他沒有逼迫她馬上給個答案,因為那日他說了要以未來的時間來等她的響應,所以,他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等她。
有時,他會在書房外頭靜靜陪她;有時,她深夜從夢中哭醒,會看到嚴峻滿臉擔心的坐在炕邊看她,大掌輕撫著她臉上的淚,不問她作了什麼惡夢,只是陪著她、為她拭淚,好像光是陪著她、為她拭淚就可以把今生過完,沒有怨悔。
多好的一個男人,多狡猾的一個男人……
知道她心軟,還要這樣對付她。
「你們兩個到底要耗到什麼時候?再這樣下去,我就把他搶過來了!妳別忘了,我也很喜歡嚴峻的!」方草是第一個看不過去的人。
「妳是喜歡嚴峻,可是妳愛的人是程風。」米素馨懶懶的說著,完全沒把方草看在眼底。
話說七日前,因為金霖吵著想找娘,所以程風只好千里迢迢的把金霖從六盤山快馬載過來。好一個巧合,那日程風將金霖送到米素馨懷中後,回宅子裡正想放下行李、梳洗一番時,便見到三、四個凶狠的女刺客正滿屋子在追殺方草,程風兩三下便收拾了入侵民宅的刺客,交付官府,同時也順手救了她,方草當下便為著程風卓絕的身手而傾倒,從此打定主意追著程風跑,宣佈不跟米素馨搶男人了。
至於這個飛來艷福對程風而言是福是禍,米素馨就不管了,他老兄自個兒珍重。只要方草不要再對金霖有壞念頭就好了。再說到跟她搶男人嘛……老實說,米素馨雖然沒把長得很美麗的方草放在眼底,可心裡當然不高興她的男人有別的女人覬覦。方草早早轉移目標……很好。
「程風……他一直在躲我,所以我也不是非要他不可。」方草輕哼,有些懊惱的扯著披風上的毛邊洩憤。「我告訴妳,如果妳不想要嚴大哥的話,那我要了!」
「妳當是在市集上買牛羊呀?要什麼要?」
「反正妳也不稀罕。」
「我哪有不稀罕!」
「對,妳稀罕,卻又裝腔作態的裝作不稀罕!」
米素馨橫了方草一眼。
「怪了,方草,妳今兒個是怎麼了?不去追程風,偏要杵在一邊跟我鬥嘴,這樣很有趣嗎?」
方草瞪她。
「我只是看不過去,覺得妳明明是一個利落明快的人,卻要仗恃著嚴力哥喜歡妳,就在一邊擺姿態。是不是以前他來不及發現喜歡妳的心意,所以活該現在被妳刁難?可是妳有沒有想過,這八、九年來,妳喜歡過別人、妳嫁過人,可是嚴大哥的感情卻一片空白。不管是誰害誰比較難過,總之大家都不好過呀,好不容易有機會再來一次,為什麼不好好把握呢?妳以為人生很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