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軒與歐克堯交換了記眼神,兩人俱露出狡猾一笑,覷了觀臉色陰沉、埋頭用餐的人。
連懺情都明顯的感受到歐摩天凝肅著臉,似乎正為著什麼事感到不快,忐忑的眄了他幾眼。
敖軒和歐克堯這時逕自開始東西南北的閒聊起來。
吃完飯,歐克堯與敖軒相偕走進書房。
「果然是一把好椅子,手工和材料都完美得無可挑剔。」敖軒讚道。
「這把椅子算得上是明代傢俱裡的極品了。」歐克堯附和著。
「懺情,你不是說摩天願意把椅子還給你了,要我今天順道幫你把它帶回去嗎?」敖軒望向她問。
她搖了搖頭。「好東西還是要遇上對的主人,像之前它便一直被擱在儲藏室裡,不見天日,縱使再好再美也無人能見到,我想還是暫時讓它留在這裡吧,至少有人懂得它的好。」
「那倒也是。」
瞄了瞄臉色不善的孫子,歐克堯朝敖軒使了個眼神。
「提到古物,最近有人送我一個宋代的棋盤,敖軒,過來陪我下一局吧。」
敖軒會意,欣然點頭。「好呀,就讓我領教領教歐老的棋藝。」
兩人轉回客廳擺起棋盤,準備大戰一局。
原本打算要跟著出去的懺情走到門邊,停下腳步,欲言又止了須臾才問:「你是不是不高興我和表哥過來叨擾?」
整晚他的臉色都不太好看,似乎很不歡迎他們的到訪。還以為他們上次聊得還算滿開心的,他該會想再見到她‥看來是她自己自作多情。
陰沉著臉的歐摩天霍地定睛望住她。「你說什麼?敖軒是你表哥?」
「是呀,有什麼不對嗎?」她不懂他幹麼一臉驚詫。
「沒、沒有,我以為……」他搔首,兀自莞爾一笑。「是我弄錯了。」
「你弄錯什麼?」她好奇的追問。
深睇著她,他笑著搖了搖頭。「沒什麼。」不想把錯認對方是她男朋友的事說出口。「你跟你表哥感情看來很好。」
「嗯,我從小就跟表哥和阿姨住在一塊,他待我就像親哥哥一樣,我們的感情跟親手足沒什麼兩樣。」
歐摩天鎖了整晚的俊眉舒開。「原來如此,所以他才會不放心你一個人來,陪著你一道過來。」
「不是,你爺爺跟我表哥本來就認識,今晚你爺爺也邀請了他。」
「是嗎?爺爺和敖軒早就認識了?」他瞇起眼,細思今晚敖軒的一舉一動,這男人似乎是存心在他面前說出一些讓人誤會的話,以及刻意的對懺情做出一些親密的舉動。
爺爺也和他一搭一唱,在一開始時就沒表明敖軒的身份。
對不感興趣的事他不會多費心思留意,然而那不代表他這個人很遲鈍,相反的,對在意的事情他會格外的敏銳。
敖軒不若他外表那樣是個隨和親切的男人,他甚至可以感覺到他擁有狐狸一樣的氣質,而那氣質很像他身邊的一個親人——他爺爺。
「呃,歐摩天,那我出去了。」見他只是一逕斂眉不語,不知他在想些什麼,懺情決定還是不打擾他,畢竟他今天一整晚情緒都不太好,還是少惹他為妙。
「等一下。」見她要離開,他急忙出聲挽留住她。他拋下與客戶之約不是為了回來吃飯而已,最重要的是想見她。
他也不明白那是什麼樣的感覺,只是當昨天爺爺告訴他,今天邀請了她來家裡晚餐時,他便莫名的生起一種期待,連昨夜也帶著異常的亢奮入睡。
無可否認的,他是期待著能見她。
「你表哥在跟爺爺下棋,我想你還是不要去吵他們,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可以聊聊。」
「好呀。」感受到他的友善,懺情落落大方的走過去,坐在那把黃花梨木的椅上,笑望他,「你想聊些什麼?」有點不明白他的心情為什麼突然間好了起來,居然有興致和她聊天。
歐摩天一時愕住,不習慣與人閒聊的他根本不知該聊些什麼話題。
她見狀,笑著出聲為他解圍。
「談談你好了,我覺得你的作品似乎透露著一種浪漫的氣息,這是不是意味著你骨子裡其實是個滿浪漫的人,或者是你潛意識裡很嚮往浪漫的情調?」
從這棟船形的房子,以及書房裡的模型,和那棟有著紫色屋頂的屋子,不難看出這些建築都帶著點夢幻的味道。
他細思了下,發覺自己的作品果真有這方面的傾向。
「我倒是沒有注意到這點。」她的話撩動了他心底深處的某一根弦,勾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一段往事。
年幼時,他是個很愛幻想的小孩,尤其愛看童話故事,雙親在他九歲時死於一場意外後,他便將全副的心力投注到建築上。
現在回想,當時年紀小小的他,或許是想藉此來逃避痛失雙親的哀痛吧,同時也把他所有的幻想都寄情於建築。
「那截至目前為止,你最滿意的作品是哪一棟建築?」她再問。
他搖了搖頭。「沒有。」
她好奇的看著他。「你設計了這麼多作品,還沒有一棟讓你滿意嗎?」
「那些都還不夠好,每完成一棟建築,我都會發現有不夠完美的地方。」
「你會不會對自己要求太高了,沒有人可以做到十全十美的啦。像我,不論讓書或是在當記者時,只要我覺得自己盡力了,不管表現如何,我都會對自己說:懺情,你很棒了,因為你努力過了。我阿姨就常說,事情的重點在於過程,而不是結果。
「你阿姨就是敖軒的母親嗎?」
「嗯。」提起阿姨,懺情語氣裡滿足感激。「阿姨她對我的影響很大,沒有她,我真不敢想像我今天會變成什麼樣子。我小時候她曾經對我說過一些話,我至今都還記得,也是那些話給了我力量,讓我可以活得這麼快樂。」
「是些什麼話對你影響這麼大?」他發現在提到她阿姨時,她臉上有一種孺慕之情。
「阿姨說,不論是好人、壞人,結果都脫不了一死,那是任何人也免不了的終點,可是人可以決定在這段生命過程裡要哭還是要笑,有些人愁容滿面過一生,有些人歡歡喜喜度一世,是要活得精彩還是要過得貧乏,那都是自己的選擇。」說到這裡,她喟歎了一聲,思及母親便是選擇流淚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