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聶府在北方來講,算是景致所集之地。雖不能與皇宮大內的建築相媲美,但府內除了北方特有的宏偉堂合外,南方的秀致園林也盡融府中。不出府門一步,便能將南北精緻建築瞧個過癮,對伍自行來講,可真是開了眼界,飽了眼福!
至此,他再無出府的念頭,每日除了處理布莊帳務,便是興致勃勃地拉著聶箸文到處參觀,什麼疏離、防備,早丟了個乾乾淨淨。
雖說有時深夜仍不免再作一、兩個惡夢,但與每日豐富多采的新生活比起來,也算不了什麼了。
他決定,不管這是否只是他的一場美夢,他都會縱情享受。
如果,這一切是上天垂賜給他的,他一心接受便是;如果,這一切是虛幻的,他也要在這美麗的虛幻裡好好度過每一天,就算這虛幻終有破滅的一天,他也會有一些美麗記憶可以回想。
無論怎樣,他要忘了過去,重新開始,開始他從不敢奢望的姓福生活。相信「她」,也會替他高興。
他,好似換了一個人,換了一顆心。
他臉龐上開始掛著真正輕鬆的微笑,偶爾會主動與錯身而過的人們點點頭,打個招呼,雖依舊少言、依舊冷淡,但這些小小的改變,已足夠讓聶府眾人欣喜不已。
伍先生變了!變得不再客氣疏離、不再防備所有,變得─—像一個活生生的人!
而對聶箸文來講,他更是滿足於眼前雖看不見,卻可用心感受到的一切。
自行對他不再疏離客氣、不再有什麼心防,肯讓他接近、肯與他輕鬆地閒談、肯主動牽著他的手,甚至會關心地提醒他用飯用藥……
他已別無所求了!
至於阿濤曾不只一次地偷偷取笑他,說他像寵孩子一般地寵伍先生,兩個大男人手牽手算什麼樣子?
對這一類的打趣,他只是一笑置之。兩個男人又怎麼樣?只要自行肯對他敞開心胸,他是無所謂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會有如此驚世駭俗的想法,他對自行的在乎已遠遠超越了世俗所限,他對自行的兄弟情誼也似乎在悄悄變質,但……管他的!
一切,順其自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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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文儒雅的俊朗面龐上,淨是柔柔的笑意,厚實的大掌握緊那冰涼的細手,並肩漫步於聶府美麗的景致裡。
「這便是石頭合。」
兩人停在一處寂靜的院落,院內沒有其它地方那樣精心佈置,一棟高大的石屋前只植了幾株遮陽的大樹。碎玉在院中鋪下一條尺寬小徑,由院門前彎彎曲曲直通到石屋廊下。
「聶府所有精品玉雕,盡藏於此?」伍自行深吸一口氣,穩住劇跳的心。
早知京城聶府有座石頭閣,閣內玉雕精品美絕天下,為天下第一的藏玉寶閣。藏品數目雖不多,卻每件都是價值連城的稀世奇珍。
「大部分藏於此。這裡是大哥的地盤,裡面有哪些珍品他最是清楚。不過……」
他俯首湊到伍自行耳旁,小小聲地賣個關子:「這裡尚藏有一件玉品是他不知的。而這玉品呢……偏又是他想盡辦法,花費九年時間努力尋找,卻又尋不到的。」
換言之,大哥日思夜想、輾轉反側,卻求之不得的東西,就大大方方地擺在他自己眼皮底下!
「什麼絕世玉品?」伍自行微微側首,偏開一段距離。
雖不再與人存心隔絕,但如此貼近的俯耳交談,還是讓他不太自在,尤其聶箸文與他低語時,熱息緩緩噴在他耳旁,讓他不由得耳際有些發燙。
「進去就知道了。」晃晃兩人交握的手,聶箸文示意伍自行領他進院。
他對於自行避開他的小動作絲毫不見怪,也自知如此親密已是自行的底限了,若他再壞心眼地靠近一點點,兩人搭肩而行,自行非成了石雕不可。
呵呵……適可而止,他很識時務的!
順著玉徑來到合前,看門的小廝見了兩人,忙迎上來行禮。
「二少,伍先生,來啦!」他對於兩個大男人手牽手的情景視而不見。
二少目不能視,如此,很合情理啊!
「小福,最近閣裡可又添了什麼好玉?」聶箸文笑問。
「新玉倒沒有,不過阿濤姑娘送來一座玉雕,放到東合了。」石頭閣共三進,分東閣、西閣、中閣。
「哦?這次雕的是何物?」阿濤每每跟大哥鬧脾氣,便會將新雕好的玉放到東合來,說是以後出府走人時,整理起來方便。
「好像是一尊……啊!大公子又取出來啦!」眼尖地瞧到閣內人影晃動,小廝忙回身打開合門,迎裡面的聶大公子出閣來。
「大公子。」伍自行躬身施禮。
「大哥,阿濤又跟你鬧脾氣了?」聶箸文循聲笑問。
阿濤讓大哥惹得生氣,便會將玉雕放到石頭閣來,而大哥轉身又會抱走。
這麼大的兩個人,偏偏愛玩小孩子把戲!
「沒有。」聶修煒小心地捧著一尊尺高的玉雕人像,衝著伍自行點頭一笑,利眸不自覺地掃過兩人交握的手掌,沒說什麼,只挑挑劍眉。
「這是阿濤姑娘雕的人像?」只能望見玉像的背影,由衣衫看來,應是女子玉像。
「大哥,阿濤這次又雕了誰?」聽到伍自行的好奇之語,聶箸文笑問。
這也是大哥時常發火暴吼的主因。阿濤近幾年來常雕些人物,或以丫鬟為型,或以院丁為像──偏死也不肯照大哥模樣雕上一尊。
「伍先生,瞧瞧識不識得這像中女子?」不理會親弟的惡意調侃,聶修煒將玉像轉向伍自行,「我總覺得面熟,偏想不起在哪裡見過此人。」
玉像中的女子,容貌普通,低首斂眉,神情落寞,似有無限悲苦。
伍自行細瞅了一刻,不由得心中一愕,呆呆地發起愣來。
見他如此,聶修煒挑眉又問:「伍先生認識?」
「呃……不,自行沒見過這像中女子。」他答道,目光卻有些游移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