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飄塵趕忙上前扶起她,唇畔掛著一抹笑。「不需要行此大禮,晤歌是我做這件事唯一的理由,也是我唯一想要的報答。」
他看著密函,接著說道:「皇上是懷疑龐世尊的,只是沒有確切的證據,而他又權傾一時,所以只讓我就近監視牽制他,不過現下看來,他是插翅也難飛了,就讓他進天牢裡作他的千秋萬歲大夢吧!」
晤言欣慰地望著床上依然沈睡的姊姊,真心為她感到高興。如此一來,她總算能放心地離開了。
「我要走了,姊姊就交給你,你會讓我放心的,是嗎?」
范飆塵以堅定的眼神看著她。「我保證。」
晤言嘴角含笑,靜靜地退出房門。她安了心。此後只有一件事要辦,那就是幫助淳兒烈順利登上可汗之位,並且說服他與大唐修好。而這也是她能給姊姊和范飄塵最好的結婚賀禮。
大唐是她的故鄉,但卻是回紇豐富了她的生命。原本,大唐的興衰,她是可以不予理會的,不過姊姊既然找到了心愛的人,也必定會長留中原,那麼她就要誓死捍衛姊姊未來的安定生活。
為了這個目標,即使耗費她一生的心力亦在所不惜!
腦中忽然閃過一個邪美傲然的身影,心下驀地一痛。
別了,以後怕是再無相見的機會了……
他若發現她的不告而別,會勃然大怒還是鬆一口氣呢?
隨即,她堅強的甩掉腦中的影像及雜亂的思緒,俐落地上馬,向前奔去……
告別了范飆塵,也告別了自己心上對中原這塊土地的唯一眷戀。
一樣是為了復仇大計而犧牲、奔忙,晤歌有幸遇得范飆塵的真心愛她;而她呢?
千拼萬湊的,竟然湊著了殺父的仇人……
只要一思及此,她便覺得全身發顫,心上街未癒合的傷口,又再度被揭了開來。
她……她竟然愛上了殺父仇人,甚至還因此狠不下心動手殺了他,為爹爹報仇
她無法原諒自己,她的惱恨無從宣洩,只能以貝齒用力咬緊下唇,直至滲出絲絲血痕,方能稍稍麻痺些許理智。
快馬加鞭,她希望能以最快的速度奔出中原這塊令她心傷的土地。
唯有回紇這塊曾經收容她的土地,能夠再度接納她。
風在耳旁呼嘯,人聲、城跡也漸漸隱遁。她的長髮散落,隨風飛揚,但她不在乎,她的心中唯有一個信念——追上淳兒烈!
照理說,無論她再怎麼趕路,也追不上淳兒烈他們的。但,她相信淳兒烈勢必會因為擔心姊姊的傷勢,而緩下前進的速度。
果不其然,風塵僕僕地趕了許久的路,她終於在黃沙飛揚中見到了人影。
秦晤言夾緊馬腹,策馬狂奔,很快地便掠過無數回兵,直驅前方領隊的頭頭。
在被眾人包圍之前,她已一躍而起,避離無數大刀,施展輕功,縱身躍向淳兒烈。
突如其來的混亂,本讓淳兒烈欲將劍刺向來人,然而,在千鈞一髮之際,卻因那熟悉纖細的身形而快速將劍收了回來。
他大聲嚇阻週遭欲群起而攻的屬下。「是晤言!」
中氣十足的聲響,止住了所有欲動的士兵,一眨眼,晤言已巧笑倩兮地落在淳兒烈的馬上。「哥哥好眼力!」
「我們好歹是青梅竹馬。還有,下次別這麼玩了,小心把命玩掉。」淳兒烈苦笑道。
「知道了。哥哥若真當我是妹妹,那就讓我回回紇幫你吧!」
淳兒烈看著眼前的絕美容顏,開口問道:「你真的捨得離開晤歌,和我一起回去回紇?」
「雖然我不是姊姊,但,至少我可以成為你的左右手,不是嗎?」秦晤言開懷地笑道,但眸中卻閃過一抹悲傷。
淳兒烈捕捉到晤言眼中的神色,心裡有了個底。「我想,中原你該是待不下去了,我帶你走吧!」
「不是待不下去,而是中原有姊姊就夠了,我要去另一處地方努力。」秦晤言不甘示弱地辯解道。
「晤言,認識你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你怎麼可能放心得下晤歌,自己離開呢?我不逼你告訴我實情,只是要你知道,在我面前,你毋須偽裝堅強。」
秦晤雷心中一陣緊揪,熱淚襲上眼眶,鼻頭頓時一酸。什麼時候起,她竟變得這麼脆弱?從前的她分明是個冷靜、冷情,像男兒一般志在四方,不將小情小愛放
在眼裡的人;而今,竟因為一句話,而有熱淚盈眶的感覺。
「淳兒烈,真好。我毋須言語,你就能瞭解我的心意。看來,以後我不會活得太辛苦。不過,擁有我這幫手,你一定不會後悔的。」秦晤言發出一串銀鈴似的笑聲。
然而,在烈日當頭的大漠中,淳兒烈突然打了個哆嗉,全身泛起一陣涼意。
大漠突地刮起了一陣風,捲起了滾滾黃沙,似乎預告著風暴將起。
沙叱利全身散發著令人退避三舍的強烈怒氣。整張臉依舊邪美、依舊面無表情,但,其實他全身上下都充塞著怒氣,那飽漲的怒意,彷彿隨時都要掙脫身體的束縛,爆裂開來。
還沒爆裂之前,那蓄勢待發的強勁氣流已讓週遭的人不敢靠近,要真讓它進射出來,那還了得?
因此,眾人是有多遠避多遠。
沙叱利完全無視於眾人刻意與他隔開的距離,他兀自陷入一種混雜著焦慮、氣憤、緊張與失落的情緒裡。
她怎麼可以趁他出外執行任務時離開?怎麼可以在他愛上她之後,不留隻字片語、毫不留戀地離開他?
他憤恨地將手裡握著的銀製酒杯往牆上用力一擲,渾厚強勁的力道,讓酒杯硬生生地鑲嵌在牆上,伴隨四散的酒液,形成一幅駭人的場面。
周圍早已退離至遠處的人,仍不晃被這幕景象給震住了呼吸,因驚詫而大張的嘴,始終恢復不了原狀。
很少……喔,不!是幾乎沒有人見過冷邪的沙叱利有過這種超乎理智的情緒反應。在他們眼中,沙叱利始終是個泰山崩於頂仍能對弈、飲酒,談笑自若的人,而今竟會有這樣失常的表現,實在很難令人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