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那是對其他人而言,龍形書可不是「其他人」,正確來說,他可是受害者。
他握住耿馥仙的肩膀往後推。
果然。
「連哭也作假,妳到底是哪裡來的禍害啊!」他氣得怪叫。
耿馥仙頭往下一勾,直垂到胸前嘟囔道:「不要這樣嘛,人家真的很擔心你,小女子真的知道錯了……」
是啊是啊,這時候就懂得自稱為「小女子」了。
龍形書瞪著她的頭頂半晌,終於還是氣不過——不能心軟不能心軟!這女子完全懂得什麼叫「得寸進尺」,給她三分顏色她便開染房,再這樣下去他這條小命非斷送在她手裡不可。
他惱怒地不斷來回搖撼著她的肩膀咆哮嚷道:「妳這禍害!妳這妖精!我到底哪裡得罪妳了!妳不但打我、咬我、罵我!竟然還想害死我!」
「誤會!一切都是誤會啊!」
「誤會?為了妳的『誤會』,差點賠上本少爺一條命!誤會誤會!眼下我就算搖死妳也只不過是『誤會』!」
耿馥仙被他搖得頭暈眼花,卻又自知理虧的不敢反抗,只得不斷怪叫:「奴家錯了錯了嘛!不要生氣——」
「不生氣才怪!妳讓我把妳扔進水裡去掉半條命試試看會不會生氣!」
耿馥仙唉聲歎氣,整個人給搖得暈了,他卻還是沒停手的打算。她剛剛在船上吐得一塌糊塗,如今又被他搖頭暈頭轉向,那一陣陣噁心的感覺又上來了——
好不容易龍形書終於累了,他沒好氣地鬆手罵道:「妳這禍害!我再也不要見到妳了!我要叫人立刻把妳送回京城!」
「唉啊!不要不要不要!」這下她才真的著慌了,顧不得自己披頭散髮的難看模樣,眼巴巴地握住龍形書的手嚷道:「別送我回去!最多我答應你以後絕不靠近你行了吧?就當我們不認識!」
「免談!」
「龍三少爺,奴家求求你了!不要送我回去!求求你嘛!」
就在這時候,木門開了,沈籬芳蹙著眉走進來。「吵什麼?廟裡正在祭龍神呢,你們卻爭吵不休。」
「大嫂……」
「你醒了?沒事了吧?」
龍形書點點頭。「沒事,只是喝了幾口水。」
沈籬芳仔細打量他,確定他沒事之後立刻雙手抆腰、杏眼圓睜罵道:「算你運氣好!沒淹死你!這麼大個人了還會掉下水?我跟龍首千叮嚀萬交代要你留在京城陪著太公公,你為何又偷偷胞上船來?太公公年紀都那麼大了,你還留他一個人在京城裡。我說龍小三,你也未免太不受教了!」一口氣罵完,她的眼光終於轉向楞在一旁半張著口的耿馥仙。「咦?這位是?」
「他是——」他的話已經到唇邊了,一看見耿馥仙那楚楚可憐的表情,他又歎口氣,將那些話嚥下肚去。
「他是耿姑娘帶來的小書僮。」唉!冤家啊,真是冤家!
「耿姑娘有帶書僮來麼?」沈籬芳側著頭想了想,那天晚上的情況她也記不大清楚,隱約記得那位耿家小姐似乎只帶了一個小丫鬟……就算是耿姑娘真的帶了個小書僮,又怎麼會跟小三混在一起?
她甩甩頭不再去想。那位姑娘想帶什麼人來都無妨,反正她們都要被送回京城去了。「你背著我跟大哥偷偷上船這筆帳留著以後再算,幸好太公公還不知道這件事,不過等祭完龍神,你就立刻給我回去。」
「祭完龍神當然要回去啊,不然還留下來啊?」龍形書唉聲歎氣。
「不,我跟大哥暫時都不能回去了。」沈籬芳苦澀地說道。
「為啥?」
「因為……因為敏婆婆說了,這次咱們得上『龍宮島』去祭神。」
第四章
「這根本是胡說八道!本道從京城一路作法過來,龍神對本道所辦之祭禮感到十分滿意,君不見這一路風平浪靜,這便是龍王最好的回答,妳這無知村婦懂得什麼?竟說本道所辦之禮尚有不足?!」
黃袍老道暴跳如雷地揮舞著拂塵咆哮著,但龍王尊前的老婆婆卻面不改色,對他的狂怒視若無睹。
「敏婆婆……好久沒見她了……」站在角落的龍形書低聲說著,眼神不禁柔和起來;望著那年邁的老婦,他的眼底有一抹溫柔。
這位敏婆婆與他們龍形家淵源匪淺。話說龍形家本來就是從龍王村發跡的,據說他們的太太太祖爺爺以前也是龍王村的一名普通漁夫而已,不知怎麼因緣巧合地發跡起來;發跡之後就在龍王村蓋了龍王廟,每一代也必然有一名男丁會自小留在龍王村當漁夫,以作為不忘本的見證。所以其實龍小三很小很小的時候就已經認識敏婆婆了。
龍王廟歷任廟祝都是女子,而且很神奇地都是由龍王親自遴選出來的女孩。據說每一任的龍王廟女卸任之前都會在夢中見到龍王,然後龍王會將心目中的人選告知。
算起來敏婆婆已經是龍王廟第五代的廟婆了,她是這些年來最年輕的廟女,也是在任時間最長的一個,打從她十二歲開始被龍王選上擔任廟女至今,已經歷時五十年之久。
龍形書很小的時候跟父母來過龍王廟,那時候敏婆婆就已經很老了,但龍形書卻一直沒忘記敏婆婆和藹可親的臉孔。傳說敏婆婆年輕的時候跟太公公還有過一段情呢!若不是因為她是龍王遴選的廟女,恐怕敏婆婆早就成為他的太婆婆了吧?這段綺麗的傳說至今仍在龍形家以及龍王村中為人所津津樂道。
敏婆婆有著一張充滿歲月痕跡的臉,她頭髮全白了,但一雙眼睛卻依然閃爍著睿智的光芒神采。儘管她只是穿著一身藍色布衣,模樣與一般村婦無異,但她身上卻散發出一種出世逸塵的氣質,相較之下,那穿著金黃道袍的張道士就顯得庸俗不堪,哪裡有半點道骨仙風?
「張天師,我想敏婆婆並不是這意思。」龍首公子龍形風試圖打圓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