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姨該是最清楚的,怎麼現在會說這種話呢?
「誰說你一定要出閣?難道你就不能招贅嗎?」
「嗄?」
淳於後正傻楞,腦袋瓜子還轉不過來,大廳旁的渡廊隨即跑出個小奴婢,直喊著:「小姐、小姐,姑爺直在咳,還咳出不少血呢。」
「咳血?」淳於後擔憂地蹙起眉,卻又突地想到……「誰是姑爺?」
「啊?」
「我問你,你喚誰姑爺來著?」淳於後橫眉豎眼地瞪著她。
「不……不就是那個君公子嗎?」小奴婢顫巍巍地道。
「是誰跟你說的?」廢話,整個御繡莊就只有他和他的侍從是男人,她會不知道她指的是誰嗎?
況且,現階段而言,會咳出血來的,不就是只有他嗎?
「可……大夥兒都這麼說啊。」小奴婢很委屈地扁起嘴來。
又不是她說的,只是她喊得太快,一不小心給喊出口了嘛!
「大夥兒是誰?」到底是誰這麼好膽子,在御繡莊裡造謠生事?
「就是崔大嬸、紀嫂子、彭廚娘、宋……」
「夠了、夠了。」淳於後不禁揮手。「她們全都說了些什麼?」
照她這種說法,豈不是整個御繡莊都是這般看待他來著?大家怎會都把他當成姑爺看待呢?
「她們說……」見主子的臉色又沉了幾分,小奴婢噤若寒蟬。
「說!」
「她們說,御繡莊向來不留外客,如今卻留下君公子主僕兩人,甚至一留就是近一年,所以……」小奴婢急聲道,然而話到最後卻又說不出口。「小姐,這都不是我說的。」
「是嗎?」淳於後微惱地瞇起水眸,再緩緩地睇向一旁默不作聲的原絲裘。
依她看,那只幕後黑手應該是裘姨吧!真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遭人收買的,怎會將心都偏到他身上去了呢?
他又不懂武,別說要保護她,就連要自保都成問題。
「小姐,姑……」見主子雙眼瞪來,小奴婢連忙改口:「妳要不要去看看君公子?」
「太葦呢?」
「在一旁守著,卻不知道該怎麼辦。」
淳於後微惱地思忖了下,道:「去喚大夫,我隨後便到。」光是會給她找麻煩,不懂武,又何必強出頭?
存心要她內疚?啐……
第五章
「招親?」
「御繡莊裡是這麼說的。」太葦必恭必敬地道。
依舊躺臥在炕床上的君逢一不由得微蹙起眉。「還聽到了些什麼?」
這近一年來,沒聽御繡莊傳來什麼怪消息,如今頭一回聽見,便教他錯愕不已,就不知道淳於後到底是在想些什麼。
該不會是無人上門提親,便出此作法?
啐!打在一年前,他不已經擺明來意?她現下要招親,豈不是拐著彎要趕他離開御繡莊?
好歹也窩了近一年,也該生出情份了,就連他的心頭都覆上薄薄的一份情,她大小姐卻依舊無情狠心得很,在這當頭下定決心要趕他走。
哼!也得瞧他願不願意走。
「聽說,由淳於姑娘當主考官,要考些繡經內要。」
「啐!姑娘家的玩意兒。」真想不到居然是考這種玩意兒,她到底是要個相公,還是要個掌櫃?
她到底是在玩什麼把戲?以為要考這玩意兒便難倒他了?還是認為他這一傷,便會一病不起?
好個無情無義的淳於後,明知道他傷重,卻已經數日不到他榻前探看他一眼。
「爺!」見君逢一斂眼狀似沉思,太葦不禁輕聲叫道。
「她……」君逢一斜倚在床柱,開口才發了一個音,隨即又合上嘴。
「爺?」太葦微挑起眉,努力地審視主子的神態意謂著什麼。
「我說,她……」話一出口,他隨即微惱地停住。
該死,她根本就沒再來瞧過他一眼,明明是再清楚不過,他何必再問?就算他傷得再重、他睡得再沉,只要有人近身,他不可能會不知道的,然而他卻沒教任何人給驚醒……
再明白不過的答案,何須再問?
可他就是忍不住想問,或許他這一回真的傷得太重、真的睡得太沉,所以……
「淳於姑娘沒來過。」太葦聰明地答道。
「我問了嗎?」君逢一不禁暴吼。
「爺?」
太葦微詫地睇著主子,驚訝他居然發火,已經有多久沒見著他發火了?
「你以為我會在乎嗎?」君逢一惡狠狠地哂笑。「淳於後不過是我手上的一顆棋子罷了,我要的是十二錦綾織法!」
「是。」太葦摸了摸鼻子,輕應了聲。
看來主子確實相當地在乎淳於姑娘。
可不是嗎?倘若真的只是為了十二錦綾織法,又何苦在御繡莊耗上近一年的時間?
君逢一怒瞪著他,突覺自個兒失態,不禁輕咳兩聲再道:「可有說了是什麼時候要招親?」
他這是怎麼著?無端端地為這雞毛蒜皮的事發火。
「大約再二十日左右,說是要趕在年前。」太葦輕聲道。
「是嗎?」他斂下眼,算了算時間說:「修封信到蘇州,要三爺幫我寄點關於那玩意兒的書籍來。」
「是。」太葦回道。
「得快。」他慎重地再三叮囑。
「是。」太葦領命,方要離開,卻突地想起一件事,又踅回。「爺,聽說淳於姑娘是打算要招贅。」
「那又如何?」他冷哂道。
他非要拿到十二錦綾織法不可,就算是入贅,他也無所謂;不過是入贅,這有什麼大不了的?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天色灰蒙,飄著灰白的霰雨,大街上是一片靜默,壓根兒沒有半點接近年關的喜氣;然而,御繡莊卻充滿嘈雜的織布聲。
愈是接近年關,御繡莊更加忙得不可開交。
「先歇會兒吧!」原絲裘捧了碗參茶走到淳於後身旁。
「謝謝裘姨。」淳於後停下手上的工作,接過參茶,下了花機,走到一旁。「大夥兒喝碗熱茶,先歇一歇吧。」
織房裡頭的織布聲才緩緩漸歇,閒聊聲隨即鼎沸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