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兒,你當真要招親?」原絲裘將淳於後拉到一旁,小小聲地問道。
「話都已經放出去,就算我現下要反悔也來不及。」淺呷了一口參茶,淳於後不置可否地挑起眉。「況且,我也仔細地考慮過裘姨說的事了,為了子嗣,我是勢必得要招個夫婿可。」
十二錦綾織法只傳子嗣,如果她不招贅,哪裡來的子嗣?
「可……咱們裡頭就有個現成的男人,何必要對外招親?」
淳於後挑眉睇著她。「裘姨,你是說那個躺在炕床上、至今依舊下不了榻的男人?」
淳於後豈會不知道她的心思?可知道了,那又如何?
裘姨也很清楚,御繡莊裡頭是一群娘子軍,想要找個能幹的護院又怕出什麼亂子。唯今之計,只好找個懂武的相公,不但可以自保,又可以保護裡頭的人,算是一石二鳥之計。
畢竟,就如裘姨所說,才不小心撞著人,竟教人開口便要索賠一百兩銀子?這是個徵兆,她自然得小心防範,總好過事後再後悔的好。
「他待你如此情深義重,你……」
「裘姨,不管他待我多好,言歸正傳,他不懂繡莊的生意,甚至連繡法、織法也不懂,他憑什麼當御繡莊的姑爺?」淳於後也知道君逢一待她不錯,可她總得有所考量。
「這……你可以教他嘛!他瞧起來聰明得很,又不需要費上太多的時間。」原絲裘依舊忍不住要為君逢一求情。
「我哪來的閒工夫教他?」淳於後斜眼睇著她。
「這……」原絲裘遲疑地道。
「小姐。」織房外頭,小奴婢誠惶誠恐地輕喚著。
淳於後回眼睇著她。「什麼事?」
「有封信。」她緩緩遞上。
「誰寫的?」淳於後不解地接過信,睇著上頭的字體,不禁微蹙起眉。「是給君逢一的?」
「是打蘇州來的。」小奴婢輕聲說著。
「蘇州?」淳於後揮了揮手,要小奴婢退下,不禁攏眉沉吟著。「我記得他說過,他是廣陵人,如今怎會有蘇州來的書信?」
況且,瞧這娟秀字體,根本就是姑娘家的筆跡。
「八成是他的友人吧。」原絲裘猜測著。
「他的友人怎會知道他在長安,知道他就在御繡莊?」不對,這意味著是他先修信給人,如今對方則是回信來了。
雖說友人之間書信往來沒什麼大不了的,可是他畢竟不是在自家府中,如今會有書信寄到御繡莊來,實在是教人不起疑竇都不行。
總覺得和他的說辭有那麼一丁點的不對。
「這就不得而知了。」原絲裘也擠不出說辭。
淳於後沉吟了半晌,突道:「我把信交給他,順便找他問清楚去。」
這封書信可不輕哪!裡頭八成是寫了千言萬語,說不準她正巧可以趁這機會將他給趕出去。
他的傷也差不多該好了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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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舊是不見蹤影哪!
君逢一倚在床柱,深沉的黑眸直睇著窗外迷濛的天色,向來帶笑的神情摻上淡淡的惱意。
那個混蛋女人,好歹他也替她擋下了一掌,儘管那是他安排的,然而這一掌可是接得再結實不過,難道要她過來探望他一下,真有那麼困難?
他不自覺地擰皺眉頭,心頭厚重得難受,這到底是怎麼著?
他到底是在煩躁些什麼?
他向來受不住煩,若有煩事肯定在當下解決;如今,他竟連自己到底是在煩躁什麼都理不清,更遑論要如何解決。
只知道,悶在這房子裡,他快要悶出病來。
「爺,要不要到外頭走走?」在一旁的太葦貼心地問。
其實,主子的傷勢早巳痊癒,只是不懂他為什麼不到外頭走動,甚至還直賴在床榻上。
君逢一微抬眼睇著太葦,扯嘴冷笑,「你要我到外頭淋霰雨,教自個兒弄得更加狼狽以博得她的惻隱之心?我告訴你,那個女人沒有良心,她的心已經教狗給啃走了,就算我病死在床榻上,她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
再者,他可不打算讓自個兒搞得那般狼狽。
可笑,他為何要為了一個微不足道的女人而把自個兒搞得狼狽,最後只是為了博得她的同情心?
「呃……」太葦微挑起眉,無言以對。
看來,主子的性情更加暴躁了。
「你在胡說什麼?誰說你病死在床榻上,我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外頭突地傳來淳於後微惱的聲響,隨後便見她推開門板,大剌刺地走到床榻旁。
「你會皺一下眉嗎?」君逢一不禁勾笑,神情轉變僅在須臾之間。
「當然。」淳於後想也不想地道:「倘若你真的病死在御繡莊裡,我還得去官府找人把你給抬走,還得想辦法聯絡你的家人,好把你的屍首給運回廣陵,這麻煩可大了。」
「妳!」君逢一隨即暴跳起身。
真是教人不敢置信,這種事她居然說得這般自在,好像真的擔憂他會病死在這床榻上,而後再給她扯出一大堆的麻煩。
「不過,我瞧你的樣子,應該已經好了七八成;既然已經好了,還賴著作啥?」淳於後沒好氣地搖了搖頭,隨即將手中的書信丟給他。「喏,這是蘇州來的書信,你自個兒瞧吧。」
嘖,瞧起來倒是挺硬朗的嘛!他恢復得挺快的嘛,只是他一直賴在房裡不到外頭走動,動的又是什麼心思?
君逢一惱眼一收,接過書信,見著淺櫻的字,不禁輕噙著笑意。
「這是姑娘家寄來的?」淳於後淡問,狀似不在意。
「妳在意?」君逢一抬眼斜睨她,唇角笑得邪氣。
「我何須在意?」她不假思索地道。「我只是想知道為何會有蘇州來的書信。」
她為何要在意?他險些死在這床榻上,她都不以為意了,何況是這麼一封無關緊要的書信?
「有什麼不對?」君逢一斂笑睇著她。
「你不是說你是廣陵人嗎?為何會有打蘇州來的書信?」淳於後質疑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