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不奸不善的人,無端端地跑到御繡莊,自然會啟人疑竇。
不知怎地,她反倒覺得他在這當頭出現真是時候,有他在,說不準真的可以幫得上忙;不過,那也得先確定他的底子,要不他日若是養虎為患,豈不是要笑掉人家的大牙?
「在下知道,在下的命還是淳於姑娘救的呢!」君逢一見狀,黑眸笑得瞇彎,然而笑意卻不達眼底。
「可不是?」
「在下還打算要以身相許呢。」君逢一輕聲地道。
「依君公子一身打扮,身旁又帶著侍從,誰都猜得到你的出身肯定不差,又怎能委屈你以身相許?」她原絲裘可不是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以身相許是句玩笑話,欣賞淳於姑娘倒是真的。」他難得地輕笑出口。
「哦?」
「若是與她結識,誰能不教她所吸引呢?」雖說定義父的命令,且完成使命也極為重要,但,這中間的過程也該來點興味;要不,豈不是太無趣?
「你真的想娶後兒為妻?」原絲裘有些疑惑地睇著他。
雖說他一身斯文,說起話來也挺咬文嚼字,可偏偏他眉宇之間帶著一股玩世不恭、桀鷙不馴的神態。
「若是可以,有何不可?」他笑道,把話再丟給她。
原絲裘睇著他好半晌,突地揚唇輕笑。「若是不可呢?倘若我要你現下就走呢?」這男人雖有儒雅的外表,但這可不代表他的心性亦是這般,正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
「這個嘛……」他習慣性地抽出插在腰間的扇子,儘管外頭已是一片冰天雪地,他依舊輕揚著。
他漾著笑,正思忖該怎麼回答時,卻聽見長廊一旁的林子裡發出古怪的聲響,不著痕跡地側目探去。
這麼凍的天候,有誰會這麼風雅地躲在樹上?
看來,御繡莊裡果真瀰漫著一股不尋常呢。不知道是不是義父的眼光獨到,還是所謂的十二錦綾織法真的那般特別;要不,豈會引來這麼多宵小覬覦?
為免夜長夢多,他得要搶先下手才成。
「你懂武?」原絲裘突然問道。
儘管心底微訝,君逢一依舊笑不離口的說:「重要嗎?」他不過是微微側眼探去,便露出破綻了,看來這被喚為裘姨的女子似乎不是等閒之輩。
「當然重要。」她喜出望外地道:「先不論你到底為何而來,但我可以確定的是你不會傷害後兒,而你發現了這宅子裡出現不該出現的人,卻壓根兒不動聲色,亦沒決定要走,這便足夠。」
「你真確定我不會傷她?」他笑得有幾分邪氣,卸掉了罩在表面的文雅假象。
「你會嗎?」她反問他。
「那可難說了!」世事總是難料,儘管他現下挺欣賞她的,可往後的事,誰說得準?
「我會殺了你,我會不計代價地要你的命。」原絲裘把狠話說在先,見他不置可否地挑起眉,她不禁又笑道:「但,若是你待她好,能夠保護她不受傷害,或許御繡莊的一切會成為你的。」
總算是露出真面目,無怪乎她老覺得他那一張笑臉,笑得過分迷人,原來全都是偽裝的。
「我可不在乎這種東西。」他不敢說自個兒清高地視錢財為糞土,可好歹軒轅門也是富甲一方,區區一個御繡莊,他可不放在眼裡;倘若不是義父的命令,他可不愛趟這渾水。
「那你到底要什麼?」
「我要什麼東西你不需知道,但我可以保證,留我在御繡莊裡,絕對可以保淳於姑娘無憂無慮,我更不會動她半根寒毛。」想套他?也得瞧瞧他的心情。
原絲裘思忖一下,勾唇笑道:「成,就衝著你這麼一句話。」
覬覦十二錦綾織法的人不少,就連大內也想要得到織法,總有一天會出問題的,如今多個人在身旁,不管保不保護得了,好歹也有個墊背;再者,他似乎不像是個不懂道義之人,有他在,該是件好事吧。
「在下在此謝過。」君逢一笑得邪氣,仍不忘躬了躬身。
「不過,若是有人上門提親,對像又合適,你必須要二話不說地離開。」她不忘提出條件。
「找著了我要的東西,我自然不會多留半刻。」他笑了笑,微佞的神態又顯得柔和許多。「至於你方才說的,得要有人上門提親才算數啊!」
倘若他早一日找出十二錦綾織法,她要留下他,他還不肯呢!但他若是找不著東西,又有哪個不長眼的人上門提親,他自然也有他的作法,要不他為何還待在這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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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載之後。
六月長安一片繁花似錦,晌午的烈日會曬得教人頭昏腦脹。
淳於後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瞧了瞧,確定自己是不是教六月的辣毒日頭給曬花了眼。
然而,眼睛揉也揉了、眨也眨了,眼前的景象依舊不變,不禁教她錯愕。
他為什麼會在這裡?
她瞇起澄澈的水眸瞪著染坊前頭大片廣場上正辛勤染布的男子。
不是說過絕對不准他踏進後院半步的嗎?
這半年來,他也相當聽話,從未讓她再瞧過他私自踏入後院半步;如今,這主僕兩人倒是光明正大地在後院染坊裡,甚至還當起染工……
「淳於姑娘。」
君逢一方晾好一大塊染好的布,眼尖地瞧見她就站在廣場邊的渡廊上,於是笑開了俊臉,就連黑眸都帶著柔情。
「你為什麼會在這兒?」淳於後冷道。
「是裘姨要我過來幫忙的。」君逢一緩步朝她逼近。
「裘姨?」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不是跟裘姨交代過很多次,要她千萬別讓他踏進後院的嗎?
她現下不只讓他踏進,甚至還讓他當起染工,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這半年來,他倒是安分守己得很,後院不再踏入過;怎麼現下,反倒是裘姨把他給拉進後院裡?
就不知道裘姨的腦袋裡頭到底是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