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冰河回頭看她一眼,手上紅腫的痛彷彿連綿到他的眼睛,他不舒服的眨了眨,然後坐回自己的位置上,被燙傷的右手按著滑鼠,修改分明已經在二十分鐘前定案的圖片。
尹真打開桌上的醫藥箱,挑出一罐燙傷藥膏,繞過桌子走到他身邊,不由分說的執起他的手想替他敷藥。
「尹真!」嚴冰河近乎嚴厲的縮回手。
「冰河,擦藥才會好。」尹真又想去捉他的手。
「夠了,尹真,我分得出尹真還是尹純!」他站了起來,臉色冷峻而難看。
尹真手裡拿著藥瓶,默默不語的凝視著他。
「尹真,我不懂,純已經不在我身邊了,你為什麼要來?你為什麼要出現在我面前?為什麼要頂著跟你姐姐一模一樣的那張臉跟我說話?」嚴冰河憤怒的低吼。
她知不知道她在做一件很殘忍的事?她知不知道當她出現在他面前時,他必須花多大的力氣才能克制自己不把她抱在懷裡?
在純離開的日子,他僅剩的力氣,是維持住呼吸啊!
她還想浪費他多少氣力?她明明不是純,他不能把他緊緊的抱在懷裡!
「我們都同時失去了她,不是只有你,我也好想她,你會比我更痛苦嗎?每天早上醒來,當我睜開眼睛,對著鏡子的時候,我就看到純……」尹真眼裡泛著淚珠。「我想純,所以我到一個曾經充滿她氣息的地方,我錯了嗎?為什麼就只有你可以望著那間屋子思念她?我就不可以住進去感受她呢?」
嚴冰河被質問得啞口無言,眸裡捲起西風悲涼,胸口迴盪心慟沉鬱。
淒楚襲上他的全身,宛如枯籐爬滿他全身。
尹純柔弱,尹真強悍,在與純交往的過程中,他從純的口中聽到許多關於真的故事。
對!她們是不一樣的,他不能把她們兩個混為一談。
「你還敢反過來指責我?」尹真眸光如刀,沾惹無形的血光,劃著他的眼窩。「如果你看緊純、如果你緊防童翔飛,純會跟他走嗎?純會因此而離開我們嗎?」
「我相信他們……」墨色的瞳心打著哆嗦,他總算領教到純口裡真的強悍了。
他的盾被她抽走,她的矛卻直直指著他這個已經毫無防衛的人。
他竭力隱藏著脆弱,但仍舊是自曝脆弱的看著她。「相信又為什麼要防?」
她絲毫不相信他那雙真誠且敗露脆弱的眼睛!
尹真從以前就覺得他的眼睛會騙人,純被他騙了去,她偏不信邪,她也會被他騙了去!
他那淡漠而英俊的臉孔、疏竦且冷酷的氣質,跟他那雙溢滿熱情、懇摯、溫柔與善良的眼睛格、格、不、人!
火要怎麼嵌在冰中?
冰又要怎麼包住火?
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如果有,事極必怪!
「因為你的相信,我失去了一個姐姐!」尹真把藥罐子放在桌子上。
尹真褪去純的外衣,「冰河,你是那種真的會相信人的人嗎?」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真的相信過純?真的相信過童翔飛嗎?」或許該說他是否相信過任何一個人!
「我當然曾經相信過他們!」嚴冰河眼睛透著凌厲的紅光。「真,你把我當做什麼人了?」
我從頭到尾都把你當做一個冷酷的人,即使你的眼睛很溫暖,但是你的心一定是冷酷的!尹真沒有說出這一直埋藏在她心裡的話。
「真,如果你執意住在那間屋子找回憶,」嚴冰河沒有任何表情的看著她。「我會盡快搬走。」
「你搬走了,如果純回來的話,你就不怕她找不到你嗎?」尹真冷著臉說。
「你明知道她不可能再回來了!」嚴冰河臉上交織著痛與憤怒。
「是啊!」尹真歎了一口氣,「她隨童翔飛走了不是嗎?」
她一再的提起童翔飛,那個他視為至交好友,卻搶了他心愛的至寶的童翔飛!
嚴冰河恨不得殺了他!
事實上,他是曾經拿刀劃過他的,當時他劃童翔恩挺直的脖子時,純跪下來求他,哭著求他這個未婚夫放過她的秘密情人!
他好恨、好恨……做了一件日後他痛恨後悔的事……
早知道,他就別那麼做,不然現在也不會徹底失去純……
「真,你來公司找我到底是為了什麼?」嚴冰河懊惱至極的說。
「我想追隨純走過的軌跡。」尹真走近他,雙手慢慢抓住他的手臂。
她抬頭用清淡的明眸、柔情情兮的面容看著他。「純愛你,我也要愛你。」
「你在胡說什麼!」他用力的扯開她的手。「你是純的妹妹,也就是我妹妹!」
「純才比我早一分鐘出世。」他真的弄痛了她!尹真撫著被他抓疼的手臂。
「就算是一秒鐘,你還是純的妹妹,也是我的妹妹!」她瘋了嗎?他快被她逼瘋了。
「妹妹?什麼妹妹啊!你一天沒跟純結婚,我就一天不把你當哥哥。」尹真嘴角揚著諷刺的冷笑。
「你走!我的心已經被純傷透了,我根本沒有心情也沒有力氣跟你糾葛下去,我不想再看到你!」嚴冰河口氣又冷又直的下逐客令。
他不想再看到這個女人!
她興風作浪,令他頭疼、令他心緒混亂,這不是當初他愛上純的徵兆,這是麻煩、是折磨!
夠了!情人跟好友的聯手背叛.夠折磨、夠麻煩了!
「冰河,看看我,」尹真手指擦著頭髮,把髮絲塞到耳後,露出一張美麗夢幻有如薔輟的面孔。「看看我這張和純一模一樣的臉,和純一模一樣的哦!看到我不就跟擁有純一樣嗎?」
「這就是我最痛恨的!」嚴冰河瞪著她,那雙常有春澗流動的眼睛,此刻溪澗凝霜。「因為你這張臉!」
「因為它提醒你曾受過的屈辱?」尹真瞇著漂亮的眼睛看他。
嚴冰河沉默的盯著她,嘴死抿著不說話,然後他拿著掛在椅背的外套,走出工作室。
她不走,他走!
「我需要你的一半及一半。」
今晚的他,很沮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