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如果你痛,你想報復,那就找我罷!我才是始作俑者,而元熙,如果你不愛他,就別折磨他。」他語重心長地說道,說完便要從窗口離開,不料清芷卻一聲冷笑。
「你把人心當什麼了?」
展雲熙聞言回首,一臉疑惑,蕭清芷的語氣低沉,且臉色突然脹得通紅,看起來極為激忿。
「你以為我要報復在元熙的身上?你也太自大了吧?元熙憑什麼成為你的犧牲品?他有資格得到比我更好的女子!可是他卻要我!」清芷閉緊雙目,哈哈一笑。「比起來,你的人格高尚到哪裡去!你只是不想讓別人議論紛紛,說我的腳是你弄跛的!」
「住口!」展雲熙再也忍不下去。
「你的腳跛了並不是你的錯,為什麼你的心也跟著殘缺了?我承認當年我做錯罪有應得,可是元熙有什麼地方對不起你?你不需要拿他來刺激我,沒有用的!」
沒有用的!沒有用的!這句話如雷似電的化做飛劍穿透進清芷的心房,不管她怎麼說,怎麼做,他都不會在意,不會受傷,那麼她那麼逞強又是為什麼?
倏忽之間,久違的淚水已沿著兩腮滑落,清芷無法克制自己的情緒,展雲熙也嚇了一跳。
「清芷……」
「為什麼要來招惹我?」她哽咽的說道,展雲熙卻啞口無言。
「你不要來找我,我就會過得好好的,當一個認分的跛子,可是……」接下來的話被濃濃的哭意淹沒,時間彷彿靜止在這一刻裡。
正當展雲熙以為清芷心防已鬆弛的那一剎那,情芷卻突然抬起頭來,厲聲說道我不原諒你。」
什麼?
展雲熙愕然,只見清芷眸中淚光依舊,眼底卻是令人覺得可怕的堅決。
「我絕對不會原諒你!」
第五章
「絕對不會原諒你!」這句話是多麼的重啊,展雲熙從沒想過自己會被一個人恨到這種地步,蕭清芷不接受同情,也不接受補償,即使她在人前如此地沉默,如此地安靜,卻只有展雲熙知道她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也只有他,才明白清芷內心在想什麼。
「展兄,又沒喝酒,怎麼一副靈魂出竅、神情呆滯的模樣?」冷青棠注意很久,昨晚他欲找展雲熙談事情,卻發現他人不在房間裡。
「少來煩我。」展雲熙坐在迴廊欄杆上,背脊靠著柱子,頗不耐煩的說。
「唷!下逐客令啦?放心,小弟我也不是不識相的,咱們就此別過。」冷青棠雙手向展雲熙一抱拳,便回身欲走,卻被展雲熙伸手拉住背後的衣服,差點跌倒。
「你知道我不是這意思。」展雲熙露出一抹苦笑,看不出來他心情很不好嗎?
「那是什麼意思?我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想他冷青棠風度翩翩、爾雅溫文,怎麼會跟「蛔蟲」扯上關係?
「這麼多年了……我在意的還是只有她……」展雲熙閉了閉眼,在好友面前毋須假裝,但也只有這麼多了。
「她?哪個她?」冷青棠好事地轉過身來,展雲熙卻從坐著的欄杆上跳下來,逕自往前走去。
冷青棠的耐心絕不止這麼一點兒,所以他當然跟在展雲熙身後,看能不能再套出一點蛛絲馬跡,或者……冷青棠摸摸下巴,邊走邊想,俗諺云「酒後吐真言」,大概讓展雲熙喝個爛醉就可以了吧?
「幹麼一直跟著我?」展雲熙實在有點煩。
冷青棠皺皺眉頭。「是你一直擋在我前面耶!」
展雲熙聞言側開身子,讓出路來。「那麼你先走吧!」
冷青棠聳聳肩膀。「噯,我腳酸,現在又不想走啦。」
懶得和他耍嘴皮子,展雲熙道:「你不達目的還真絕不罷休。」回過身索性不理跟屁蟲,反正跟久他就累了。
兩人就這麼你走我跟地來到近東廂房旁的枕霞居附近,只突然聽見一陣悠揚高雅的琴音傳來,其韻之美,夠教人為之心曠神怡。
冷青棠妙解迫律,對彈琴人的高超技巧下禁連連稱妙,展雲熙站著聽了一會兒,才再度往前走,前面是一處水榭,亭中微風薰然,樂聲便是由此傳出。
亭中人沒有意識到有人接近,只是在一曲末了,緩緩低吟,聲量不高,要不是展雲熙和冷青棠二人皆是習武之輩,其力較之平常人佳,大概也決計聽不到。
「曾伴浮雲歸晚翠,猶陪落日泛秋聲;世間無限丹青手,一片傷心畫不成。」
「好個一片傷心畫不成!」冷青棠忘情的脫口而出。
亭中人挑弦以示謝意,不多時有名少女撥簾出來,原來是秀兒。
「大少爺好,冷公子好,大小姐請二位裡面坐,秀兒去沏壺好茶。」秀兒一手掀起簾子,原來裡面坐的不是別人,正是蕭宛玥。
展雲熙本來就知道裡頭是誰在彈琴,也不多說,便走了進去。
蕭宛玥從椅子上站起身子,微微一揖。「展大哥、冷公子。」
冷青棠點頭示意,展雲熙則回應了一句後,三人便圍圓桌坐下,蕭宛玥看著冷青棠問道:「方纔冷公子說『好個一片傷心畫不成』,可是真正嘗過這等滋味?」
冷青棠瞥了展雲熙一眼,回答:「在下只是欣賞詩中真意,所以覺得好,才情不自禁脫口而贊,真正傷心的人,又哪說得出口呢?」
蕭宛玥淺笑。「莫非沒有說話的人,就是傷心人?那也太武斷了。」
展雲熙看他們一來一往,當然明白其中意思,不過他現在的心情實在不適合開玩笑,索性雙手環胸,聽他們說話。
冷青棠聽蕭宛玥如此舉一反三,愛辯的劣根性又在此時復發,於是便道:「那,我身邊的這位展兄,怎麼從頭到尾鬱鬱不樂的呢?莫非是嫌蕭姑娘的琴藝不佳,有損清聽?」
展雲熙不耐煩的撇撇嘴,這才開口。「少在那裡指桑罵槐的,宛玥的琴藝已非一般琴師可比,今天讓你見識到算是你好運氣。」
「那當然。」冷青棠半點不客氣。「自然是我好運,換作是薛老三那粗魯不文的傢伙來,那可真成了對牛彈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