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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裡人不多,倒是各色人種都齊備了。
很好,回去她要跟於優和辛穗說,她做了一次國民外交之旅,要是時間夠多,她還要搜集各色種男,回國開一家「國際牌猛男餐廳秀」,保證夜夜笙歌、高朋滿座。
「我可以做個朋友和你嗎?小姐。」一個身材修長的歐美男子端來一杯雞尾酒,用文法七零八落的國語在童昕耳邊說。
「哇答西哇日本咧司,歐嗨優扣哉一媽思……」
童昕胡亂說起半生不熟的日語,把對方搞出一頭露水,結束他的友善之訪。
要不是她太累了,加上那個製造她精神壓力的男人就在對座,或許她會跟他開講幾句,現在?毋力啦!揮揮手,男人識趣離開。
「你在說哪國語言?」搖搖杯中物,他噗嗤一聲笑出來。
「我告訴他我是日本人,聽不懂他那種怪中文。」 一口喝下手上那杯顏色漂亮得沒話說的酒,嗯……甜甜的,味道贊!「教你一招,出國碰到糗事,就謊報自己是日本人準沒錯。」
「嗯?」
他兩道濃眉揚起,眼中帶著懷疑。
「那是他們大和民族欠我們炎黃子孫的,想當年的南京大屠殺、台灣的殖民地之恨,替我們擔當幾件區區糗事也不為過。」酒下肚,臉酣耳熱,童昕的話變多了。
「你的經驗談?」
「有次我走在紐約的馬路上,腳一扭,手亂抓,想抓個支柱撐起自己,結果一把抓到走在我前面的男生,可能力量太大,他往後一仰也跟著倒栽蔥,噢……糗斃了!潛意識裡我就喬裝起倭寇小姐,拚命說扣妹那賽。」
他又笑了,很自然的一個笑,嚴肅不見了、冷漠消失了,墨濃的兩道眉舒展開來,彎彎的兩道,有些帥味兒。
決心再勾引出他一個笑,童昕轉轉眼珠子,在記憶裡搜索自己的親身笑話。
「有次我和辛穗去逛夜市,路上跑出來一個小朋友抱住我的手喊媽媽,要我給他一百元吃飯。拜託,我看起來有那麼老嗎?要生出一個十歲大的小孩,除非我得了性早熟毛病!辛穗還一直要塞錢給他了事,我偏不!
為了證實自己的青春,我對那個死小孩開口大罵:『死小子,你不知道你姑奶奶的外號是什麼嗎?夜叉魔女!聽過沒有?沒聽過!沒關係,等我送你上少年感化院,你再去裡面好好探聽探聽。』說完,那個小鬼一溜煙跑得不見人影。哼!想玩我,多練個幾年再來。夜叉魔女耶,豈是等閒之輩。」
「你很強悍。」
「我媽都說我不像女生,不過她自己還不是恰北北一個,所以我的性格和地位無關,肯定是家教不良。就依於優說的,遺傳只提供發展可能,真正決定發展方向的是教育。」
他又笑了,眉彎眼彎,寬寬的嘴唇兩端向上拉起,很帥吶!難怪名草有主,女朋友還是一個一個斷不乾淨,說不定一不小心,她也會愛上人家。
愛?哪有那麼容易,雖然她開始喜歡和他一起加班的獨處時光,雖然他不小心流露出來的溫和會讓她的心曖烘烘、甜滋滋,雖然她已經不大常想到離職事情,雖然有時候覺得有他就會有安全感,雖然……好多個雖然,可是,那離愛情……還有好大一段距離吧!
不曉得耶!她又沒談過戀愛,研究這些太傷腦筋。
「都是我在說,換你講話。」
搖搖頭,他很少和人聊天,就算是和子柔。話題也總是繞著對方轉,很少談起他自己。
「我講?你要聽嗎?」
「當然要聽,說嘛、說嘛!」扯著他的袖子耍無賴,她藉酒壯膽。
要說什麼?說……他太缺乏聊天經驗。「這次的合約可以讓我們今年的營運……」
「拜託你不要那麼市儈好不?我們是在聊天不是在談公事,聊天嘛就是要說些言不及義,會讓人放輕鬆的話題,比方藝人的大八卦啦、政治人物的雙人枕頭啦、還是某某貴公子的風流情事。」
「平時我不太注意這方面的消息,和你聊這些你可能會覺得很無趣。」
「不然我們來說說家人好了,我先作示範,我有一個嗓門很大的老爸和強而有力的老媽……」
「等等,有人拿『強而有力』來形容慈母的嗎?」
「也許你家老媽是慈毋,我家媽媽……唉……她跟『慈祥』絕緣!小時候我最怕月考,考完試那個下午,我媽會把所有工作做好,排除萬難留在家裡等我們把考卷帶回家,誰沒把成績考好,就是一頓掃把大餐伺候。
我是乖覺的,作弊都要把分數弄得漂漂亮亮,很少領教竹筍炒肉絲的滋味,我家老哥啊……和受虐兒沒啥兩樣,幸好那時候不流行兒童保護專線,不然,我媽早早上了各大報頭條。」
「考不好挨打,考好呢?禮物是什麼?」他摸到聊天的第一訣竅——加上兩個小問句,讓對方的話題延續。
「白癡啊!讀好書考好試是堂堂正正學生應盡的國民義務,領賞?誰敢,又不是把腦筋藏在口袋,忘了拿出來用。」白癡!她居然罵他白癡耶!好敢死!
童昕偷偷瞄過他的表情,很好,棺木臉還沒擺出來,可見酒能亂性是真理,瞧,兩杯酒不就讓他的性格來了一場乾坤大挪移。
「很典型的傳統威權父母。」他笑笑,又啜飲一口酒。
「我爸媽現在還很得意的到處跟人家說,我們 家的小孩是棍子教出來的。你呢!你們家是怎樣的家庭?像課本裡面那種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樣板家庭?」
樣板家庭?很有趣的形容詞。「我和阿翱談不上兄友弟恭,不過父母親倒是不太左右我的思想,由我隨性發展。」富貴掃、鈴鐺叫
「那麼好的一對父母啊……」怎會生出這種畸形性格的怪胎?是了,他說父母讓他隨性發展,一定是他小時候性格發展偏差,沒及時調回來。「你不要介意,好竹出歹筍的事也不是沒有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