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身,皇甫虎的身影映上眼簾,她停住腳步。
他來做什麼?要忘掉他已經夠困難了,為什麼還要再來加上一筆?
「你好,我是阿昕伊盾邊,人都叫我田仔姆,你甘是阮阿昕的查甫朋友?」
一點頭,他證實她的猜想。
「莫怪我要給伊介紹查甫朋友,伊攏講不要,原來就是有你這款好人才。阿昕,會仔的代志,我去園裡和你阿爸阿母講就好,你好好招待人客。」她熱情揮手,邁起肥胖的小短腿離開。
少了人站在他們中間,一時,誰也找不出話來講。
捧著手中的青菜,她一扭頭走回廚房。關上爐火,水龍頭嘩啦嘩啦沖掉青菜上面的泥土,撿拾萊葉,在砧板上細心切段。
「你都是這樣待客?」站在她身後,看她套著鬆垮垮的T恤、短褲,沒有化妝品綴扮,沒有套裝襯托窈窕身段,她依舊是美麗的。
仰起頭,讓鼻水和眼淚回流。她不當弱者,尤其在感情這條路上!
「不說話?不認識我了?」
他再次開口,她仍不理會,逕自做手邊的事。
童昕有很多話想說、想問,可是生怕一回眸.眼光再收不回、心再收不回。固執地不看不聽,假裝他從未出現。
邁開腳步,他一步步往前靠近,空氣中的波動越來越強烈,他的氣息、體溫煽動她惶惑不安的心情。
在他的大手即將搭上她肩膀的那刻,她忽地轉過九十度,彎身從櫥櫃裡拿出塑膠盆,快步逃離他的迫近。
跑入陽光下,他帶來的陰霾被亮的耀人眼目的光線驅逐。深深喘口氣,穩定焦躁的心,低頭進入雞捨拾起地上一顆顆雞蛋,溫熱渾圓的雞蛋,暖不了她冰冷顫抖的掌心。
再走入廚房,他仍然站在那裡,高大的身影將光線本就不足的灶腳留下一片陰影。躊躇一會兒.她咬牙走回櫥台,這裡是她的地盤,她沒道理害怕。洗蛋、打蛋、切蔥花,她讓自己忙得不可開交。
「你這樣子不像你。」皇甫虎一句話擊潰她的自以為是。
淚止不住了,她狼狽轉身,撲到他身前,掄起拳頭死命敲打他的胸膛。
「看清楚了嗎?這就是真真實實的童昕,這裡是我的生活、我的環境、我要的平靜,聽懂了嗎?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來,為什麼要破壞我平靜、干擾我的生活,為什麼不讓我徹頭徹尾忘掉你這個人,為什麼不讓我又變回從前那個無憂的童昕?」
他沒說話,任由她捶打。
為什麼呢?他亦不懂,他沒勉強過哪個女人,為什麼偏偏要勉強她?因為她好欺侮,還是因為他喜歡她為他而妥協……
「回去好嗎?」
「你來錯了,這趟路沒有意義,我要的你給不起,你給的我不要,你不是會妥協的男人,而我……我有我的驕傲自恃,我有我的道德良知,如果跟你回去,我會連自己都看不起。」
「不要這樣,一定有個方法,一定有……」
「回去吧。不要再來煩我,我不要想起那一段,不要……你回去好不好……」
許久許久,哭聲漸歇,她讓他抱在胸前,傾聽他的心跳。那個心跳不再平穩,取而代之的是紊亂,一如她慌亂的心。
「我讓你痛苦了嗎?」或者於優是對的,他該放手。
「是的、是的,我很痛苦!「
「為什麼呢?因為我們不該發展出來的新關係?」
「不要問我,我不知道。」搖搖頭,如果能躺在他心間,一動也不動,不想不思考,或者時間靜止、或者永恆在這刻出現,心就不會再苦了吧!
推開她,他的眼睛對上她。「我們出去走走,我有好多話要跟你說。」
「能不說嗎?」她的眼中有著乞求。
「躲避不是解決事情的好方法。」搖搖頭,他回給她的是堅持。「帶我去看著你的生活、你的環境,讓我明白你想要怎樣的安靜。」而我……要怎樣才能提供這分安靜。
握住她的手,幫她把一堆整理好的菜放進冰箱,不經過她同意,他將她往外帶。
第七章
走進竹林.兩隻攀木蜥蜴從一棵老芒果樹頂端爬下。蹲下身,她用手抓起其中一隻的尾巴,看它的四肢在空中拚命晃蕩,找不到可攀的樹木,她覺得自己像它,被無情的他攫住,想逃逃不遠,想跑跑不了。
「蜥蜴的尾巴不是會斷掉嗎?你這樣抓它……」
「不是所有蜥蜴都能斷尾巴以求自保,至少攀木蜥蜴就不會。」如果能選擇,它會願意多一種本能保護自己,一如她,如果能夠,她願意斷心斷情求自保。
放開它,赤褐色的身子消失在腐葉下面。她放手、它自由,他呢?會放手嗎?他放了手,她的心會自由還是悵然若失?
歎口氣,站起身面對他,沒有高跟鞋襯托,她只到他的下巴,想和他平視相當困難。
「說吧!大駕光臨有何指教。」激動過去,她恢復冷然。
「回去好嗎?」
淡淡四字揪得她的心一陣痛。
「回不去了,」她拿什麼身份回去?面對任何人她都會心虛啊!
「這個星期我過得糟糕透頂。」
「為什麼?面對總裁夫人有嚴重罪惡感?」不會吧!在之前,她為他安排過多少女伴的邀約,要她相信他們只是純吃飯聊天,像高中生一樣,看場電影就回家,這點她絕不相信。
「因為你不在。王秘書沒有一件事情能做得好。」
「在我之前,她已經跟了你兩年,若說是缺了交接步驟,我想最慢一個星期她也能上手。」 再回去她怎對同事解釋她的無故離職?怎面對共度一夜春宵的上司?她喜歡簡單不喜歡複雜。
「她泡的咖啡很難喝。」
「泡咖啡不是秘書的主要工作。」他是在挑剔,一如當初他挑剔她。
「童昕,我不能和子柔離婚。」主動切人要題,他不想再兜圈子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