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該死!辜負了疼愛她的親人;她該死!辜負了好友的關心;她該死!上蒼應該收她走,留下鄒子柔。
垂了頭,淒楚的笑容浮上臉頰……她還剩什麼?什麼都沒有了不是?
狠狠咬下一大口檸檬,用力太猛,連帶咬下手上一片皮肉……血噴了出來,酸澀裡增添鹹味……望著受傷的指節,應該會痛的,可是她連一點點感覺都沒有。
不信,從受傷的部分再咬落,血汩汩流著,可是……真不痛啊……
胡亂啃咬,她把一大顆檸檬全吞下肚,吞下她的愛惰,吞下她的痛楚,該吞的、不能吞的她全數咽進去了,胃中傳來一陣抽搐,又要翻天倒海的痛起來了嗎?痛得好,痛得好,會痛就代表自己還活著……
驀地,她想起家鄉父母,不行,她不能這樣殘害自己,她是他們最驕傲的女兒,她是他們的希望,他們還期待看她開枝散葉……
不要這樣、不要這樣,童昕不要這樣,他不值得的、不值得你用生命去愛……全世界的人都可以鄙夷你,但你自己不行看不起自己。
就讓事情到此截止,別讓他有機會謀殺你的知覺,從現在起,你要一分一寸把他趕出你的愛情圈圈,就這樣!
胡亂抽起面紙按住傷口,擦掉淚,她是童秘書不是?她是從不出錯的童秘書啊!
打開水龍頭,洗去淚水,衝去血水,用厚厚的紙巾紮起傷口,脫下染血外套,丟入垃圾桶,找出不常用的粉餅,厚厚地為自己撲上一層粉。
沒他,她仍舊要好好活出一片天地,她不是籐蔓,失了大樹倚靠就要失去生命,她是拚命向上伸展的小草,雖不夠偉大,但是能夠獨活在天地間。
走出化妝間,她又扮演起零缺點的童秘書!
***
那件事過後,她和皇甫虎都避免再去談它。他們一如往常般忙碌工作、上床,看不出有哪裡不同。
童昕回復那張敷衍客氣的假瞼,她與每個人都保持最適當距離,不親近誰也不得罪誰。笑是為了商業需要,無關乎情緒。
不過童昕已經開始積極訓練起亞亞,她拖著她陪自己加班,逼她學會煮一壺好咖啡,偶爾,她會讓亞亞進總裁辦公室送文件,好在以後獨自面對皇甫虎,她要她有足夠的能力,在自己離開時完全接替起自己。
她有很強烈的預感,知道自己將要離開他,只是不知道還有多久時間。終點站到了,鳴笛聲響,沒有人可以賴在上面不下車,情路走到底總要分道鑣鞭,厚顏強留在他身邊,只會讓他有足夠的理由鄙視她的貪婪,她不要他看不起她,她仍是驕傲強悍的童昕。
問聲,有沒有不甘心?當然有!
想不想報復?不想,從來沒想過。
男人的涼薄不在於天性,在於他心中無她。是她認不清事實、摸不透他的心意,一路猜測自己在他心中佔了一個小角落,一路誤會他有情有意,只是不善表明。直到鄒子柔的死亡,拉開他的心,讓她清清楚楚明白,他心中從來就沒
她。
近五年的感情剩下什麼?什麼也不存了。
說回憶,他們從沒有過戀人間的甜蜜交心,有的是罪惡感、是心慚、是痛苦,再回首全都是不堪,不如別去想。
說恩義嗎?更可笑,他們之間有的只是上司下屬關係,一個有遠見、站在時代尖端、敢沖敢冒險的上司;一個認真負責、盡心盡力的秘書,充其量不過是落個合作無間的檯面話,哪還有其他?
那麼……真要讓五年白白流去?女人的青春有幾個這樣子的五年?不留下些什麼真的甘心嗎?
童昕猶豫了,往後她能用什麼去憑弔這一場?信物?她沒有;照片?她沒有;情書?她沒有,統統都沒有……
胃在隱隱抽搐,她打開抽屜,吞下一顆胃藥,旁邊的避孕藥隨著抽屜的拉動滾了出來,童昕止住手邊動作。
要留下些什麼?的確!應該要留下些什麼,否則她會不甘心……拿起避孕藥,一個拋物線,它進人垃圾桶裡。
沒的!她必須留下些什麼!
***
像印證他說過的話般,越來越多的女人在上班時間打電話過來,甚至親自走上一趟,童昕經常在過濾與不過濾間猶豫。
「叫你快點請你們總裁出來,你耳聾了嗎?」項喻華在桌面上一拍,硬是拉住童昕的注意力。
「對不起,總裁正在做商務會報,不知道項小姐可不可以稍等一下,我去泡杯咖啡給您。」掛起笑,她叮嚀自己,她們和她沒有關係。
「咖啡是要喝的,不過不是在這裡,你馬上去把虎給請出來,不然我等會兒就要你好看,你的工作能不能保住就看這遭了。」
她是這陣子和皇甫虎走得最近的女人——德應企業的千金項喻華,外面傳言她將成為龍馭企業的新任總裁夫人,打著這個旗幟,她四處去打壓那些對皇甫虎有意思的女人。
「真的很抱歉,請您再稍等一會兒,會議應該很快就結束了。」童昕把咖啡送到小茶几上,轉身回辦公桌處理公事。
一會兒,項喻華走近,端起童昕剛端給她的咖啡,迎面一潑,全潑灑在童昕的臉上和胸前。
「童姐……」小暄驚呼一聲,這女人太過分!
「沒事。」童昕拿起亞亞遞過來的面紙,拭去臉上髒污。
「項小姐,如果您真那麼『迫不及待』,可以立刻打開門,總裁就在那扇門後面,您請,不多招呼了。」亞亞的話讓秦萋忍不住拍手喝采起來。
「你們這群狗眼看人低的爛員工,也不著看自己是什麼身份!」項喻華破口大罵,手一掃,掃掉童昕滿桌子文件夾。
「我們是卑微的小秘書,不值得您這高高在上的項小姐為我們發那麼大頓脾氣,請注意您高貴典雅的氣質,不要壞了完美形象。」說完,亞亞蹲下身去撿滿地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