頌奇體貼地擁著櫻桃穿過人群,來到了食檯前。
「想喝點什麼?還是餓了?要不要吃點魚子醬?」
「我想喝可樂。」
頌奇微笑,「好,我去幫你拿。自己取用些食物,別讓自己餓著了。」
「我知道。這點常識我還有,不會叫店小二過來點菜的。」她扮了個鬼臉。
頌奇笑了笑,步伐優雅地走向吧檯。
櫻桃捂著肚子,她還真餓極了,反正這些東西都不要錢,那麼她還客氣什麼呢?
她拿了白瓷盤子,挾了烤牛肉片和白酒燙明蝦,開始大快朵頤。
驀然一個高大的灰鬢男人走了過來,他手上挽著一個模樣高貴艷麗的婦人,在見到櫻桃時,他們倆都驚愕地怔了怔。
櫻桃也險些被喉裡的牛肉嗆死——
拜託,這太扯了吧!
難道台北就這麼小,居然會讓她碰到她最不想遇見的人。
她迅速地轉過身去,試圖閃過他們。
可是那對中年夫婦已經走了過來,臉上還帶著睥睨與驚訝。
「你怎麼會在這裡?」
躲不掉了。櫻桃心中暗自祈求頌奇來救她,可是她從重重身影間望去,他正被兩個美麗女郎纏住了。
櫻桃一口氣嗆在氣管中,不上也不下;不過逃避問題向來不是她的作風。
她深吸一口氣,轉過身來面對他倆。
「世界真是小。」她對父親和父親的元配道。
「果然是櫻桃。︺她父親訝然,皺著眉道:「你在這裡做什麼?」
「法律有規定我不能夠出席宴會嗎?」
「你有那個資格嗎?」她父親的元配一仰下巴,哼了聲,「鄉下的賤種就是鄉下的賤種,永遠上不了檯面。」
「是喲,你們兩個大概是這世上最尊貴的人了。不過當心這只是國王的新衣,自以為好看卻笑破人家的嘴。」櫻桃毫不留情地反擊。
他們兩個人已經欺侮她們母女很久了,難道這幾十年的折騰還不夠嗎?男的敗光家產還連累她這個女兒,女的則是自以為比誰都高貴。
在她看來,他們比街邊的垃圾還不如!
「沈芳生的女兒果然是個賤胚子,竟敢用這種口吻跟我們講話!」父親的元配橫眉豎目,氣唬唬地低叫。
儘管怒極,她還是必須顧及身份形象,不可破口大罵失了氣質。
她父親則是眉頭攢得更緊,「櫻桃,不要說我這個父親沒有照顧你,參加這個宴會的都是上流社會人士,你還是趕緊離開,省得丟臉。」
櫻桃氣得渾身發抖,她趕緊把盤子放下來,免得無法控制,失手砸壞了。
她冷冷地道:「也只有你們兩個才會結成夫妻!一個是黃鼠狼一個是烏鴉,配起來正好是禽獸一對!」
「你這個……」父親的元配怒叫。
她父親則是臉色大變,氣憤地舉起手甩了她一個耳光。
這個響亮的聲音驚動了所有人,正當他自覺失禮時,臉頰腫得老高、眼眶噙著淚水的櫻桃已經抓過手邊的一大盤義大利番茄醬面,往他們兩個身上摜了過去!
剎那間,驚叫聲四起,她父親與元配在尖叫吼叫聲中被潑得渾身污穢,麵條和醬汁沾了一身。
櫻桃這才仰高下巴,驕驕傲傲地轉身往大門大步走去。
頌奇擠穿過人群,望見這一切是既驚駭又好笑,但更多的是迷惑。
櫻桃向來不是這樣的人呀!她今天怎麼會這樣失禮?
不過情況不容得他再遲疑,他迅速地趕上櫻桃,拉住了她的手臂。
「發生了什麼事?」他心疼地看著櫻桃紅腫的臉頰、淚光粼粼的瞳眸。
櫻桃回頭見是他,直覺就想撲進他懷中哭出委屈,可是眾人都在看著,於是她只忍著淚水冷冷地道:「我早說過了,我不適合這個場合。」
他愣了一愣,皺眉問:「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你為什麼會潑了人家一身?高先生和高夫人是長輩,你怎麼可以……」
他居然還責怪她?!
雖然只是蹙著眉輕聲責備,但是這卻比剛才那對夫婦給她的辱罵還教她心痛!
他竟然不幫著她,還幫著那對惡夫婦來責罵她?
櫻桃滿腹委屈傷心頓時都化作了酸楚的淚。
她要以前的頌奇,要以前那個保護她、守候著她不被傷害的頌奇……
櫻桃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傷心地凝視著頌奇,「你是個大混蛋!竟然幫著外人來欺負我……」
多年來的心結和今天的打擊融成了最強烈的傷痛,櫻桃幾近瘋狂地叫著。
頌奇看著她的模樣,心疼欲裂,可是眼見她已經失去了理智,他不得不握住她的肩頭輕搖,試圖搖醒她。
「櫻桃,櫻桃……」
櫻桃看著這群衣飾高貴,臉上都露出驚駭與厭憎的上流社會人士,痛苦與屈唇感越發深重。
「你們都一樣,你們統統都一樣!別人的孩子不是孩子,別人的命不是命……」她恨恨地道,眼光冰冷若刀地掃過每一個人,激得每個人都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
「她瘋了,她是瘋子!」高夫人高聲尖叫。
櫻桃瞇起眼,狂亂卻心痛地望向頌奇。
他的眼神迷惘又不敢相信,好像完全搞不懂她究竟是什麼樣的人似的。
櫻桃的心被這樣的眼光撕成千萬片——
沒有人幫她,就連她最愛、最親的男人也一樣……他們都是有錢人,他們全當她是個鄉下來的瘋女孩,配不上他們高貴的世界!
櫻桃緩緩地冷靜下來,心痛依舊刺得她渾身發抖,可是她的眼神己經化作了冷淡。
「很抱歉為你們帶來了麻煩,還驚嚇到你們。」她美麗至極地做出一個完美的曲膝禮,眼神是過度傷心的空洞。「請接受我最誠摯的歉意。我先告退了。」
眾人都為她這一瞬間散發的美麗震懾住了。
「櫻桃!」頌奇直覺要拉她的手,卻被她輕輕地閃開了。
她已經決心將他和自己畫分為兩個世界……他屬於他的上流社會,而她依舊是她。
一個鄉下來的,再平凡不過的女子,和他再無瓜葛。
櫻桃緩緩地走出大門,所有的人都被她的淒艷撼住了,全場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