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以選擇走或留下。」左子頎的臉上,看不見一絲喜怒。
「你不打算為她負責?」易風行挑明了講。
「負責?」他挑眉。
「易公子,什麼事都不曾發生過,這一切,不需要任何人負責。」薛如鳳寒著臉阻止了接下去的討論。
她不要他對她負任何責任,這讓她覺得自己好廉價。
「小姐……這怎麼行,這個人——」
「你確定要走?」左子頎旁若無人地問,彷彿這世界只剩下她一人。
是她聽錯了嗎?薛如鳳震懾。
他的聲音裡,竟有著她所不熟悉的情感,和一絲心痛?
她抬眼,望進他如星的黑眸,卻無法辨識他真正的情緒。
「你有話要對我說嗎?」她問。
他想留她嗎?他希望她留下來嗎?如果他開口,她會不會留下?她望向四周,這是她所不熟悉的地方、不熟悉的人群。而她,可以仰賴他嗎?
「小姐?你還在想什麼啊?咱們快回去吧,大夥兒都在擔心你呢。」小眉的叫聲喚醒了她。
「我……」她不可能選擇留下。
「姓左的!你給我記著,這回看在小姐和易公子的面子上放過你,以後別讓我在薛家的產業上看到你!要是你敢再來騷擾我家小姐,我一定馬上要人把你送到官府裡去。」
「小眉!我們走吧。」既然他無意,她又何必多情。
一開始,她就應該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
易風行朝她點了點頭,一行三人越過木板,離開了「黑鷹號」,揚帆駛去。
良久,左子頎只是注視著遠去的帆影。
「小子,你真這樣就放她離開?」老廣不解道。
他明明就喜歡那個鳳丫頭,為什麼將她擄了來又放她回去。要換作他年輕個二十歲,就是強擄她來做押船夫人也行,哪還有放回去的分兒。
那個鳳丫頭,是他這幾年來見過最適合這小子的,他就不信這傢伙會讓她平白從手上溜走。
依他看,像鳳丫頭那種女娃兒,是天生的死心眼,若不是真喜愛子頎這小子,她是不可能跟他同睡一張床的。先前他對她說的那番話,也不過是想激她。該不會,她把他的話當真,以為他這個老人家不同意他倆在一起吧?
要真是這樣,那他的罪過可大了!
「老廣,你說呢?」左子頎沒有回頭。
這時,如果有人看見他臉上的神情,一定會因為他充滿自信的笑意而震驚。
第九章
薛如鳳越想越不對。
為什麼擄人的人是他、欺侮人的是他,但卻要她來承受所有的後果。
縱然整件事被易風行動用關係壓了下來,卻還是被傳得滿城風雨。回想起當日離開「黑鷹號」的情景,他對一切並無歉意,反倒是她、卻像是個做錯事被押解回鄉的人。
為什麼事情會演變成如此?她突然替自己覺得不平。
他平白奪去了她的清白、她的信譽,甚至,還奪走了她的心。
然而,她卻對此無能為力。
這不免讓她覺得氣憤。她薛如鳳是這樣懦弱的人嗎?怯懦是因為怕受傷害,那麼現在,她難道就不受傷了嗎?
她忘不了他!
就算她明知道他可能早已換了一個又一個的女人、早已不記得曾經有她的存在,她仍然無法將他的身影逐出腦海。
為什麼?就因為他是她的第一個男人嗎?
但她知道不只是這樣,生平第一次,她迷惑了……
一直以來,她都是眾人眼中的好女孩、父親眼中的好孩子,更是光耀薛家門楣的好女兒,她向來擅於扮演這樣的角色,也一直以為這就是她應該扮演的角色。
但從他身上,她看到了另一個自己。
她可以是任性、衝動、不顧一切的。以前,她只是強壓下那份下羈,努力扮演著大家所喜愛的角色。
甚至,在知道那首流傳開於他倆的歌謠時,她開始羨慕他可以做自己的勇氣。他做到了她從來不敢去做的事。
而在海上那段短短的日子,縱然是驚濤駭浪、有委屈、有憤怒,全是她生平前所未有的經歷,卻也是她這一生最難以忘懷的時光。
直到回到陸上,她才發現,她真正喜愛的,是那樣自由不羈的生活。
可是,她仍然回到她所熟悉的地方。
有沒有可能,如果她當時決定留下。他會真正愛上她?
有沒有可能,他早已愛上她,只要她肯留下?
那麼,她為什麼不?
她這才驚覺。她早已習慣掌控一切。而在他週遭的一切,是那麼地不易於掌握,甚至,她連自己的心也掌握不了。
這讓她害怕,所以她退縮了。
她從不知道自己竟是這樣怯懦的人。當愛情來臨時,她竟不敢追求,甚至不敢面對!
既然,她已經是左子頎的人了。再跟他耗下去,又會有什麼損失?或許她有機會贏得他的愛。
如果她就此放棄,他有可能與別的女人雙宿雙飛,那麼到時,她又算什麼,
她不甘心!她不信他真的對她全無感情。
為著她將來的幸福,她願意賭上一賭!
— — —
「易公子,這次請你來,其實是有事相托。」薛府裡,薛如鳳神色凝重地對著易風行道。
「有事?薛姑娘有什麼事,但說無妨,易某一定義不容辭。」看她臉上的神色,想必不是件小事。
只是,會有什麼事呢?該不會——跟子頎有關?
薛如鳳起身,欲言又止。「易公子,這事——實在是難以啟齒……」
「難以啟齒?是因為跟子頎有關?」易風行蹙起了眉頭。
自從那天船上一別,他與子頎就再沒有見過面。雖說這是他與薛如鳳之間的事,但身為好友的他也不免覺得子頎做的委實太過。
他們在「黑鷹號」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他沒有過問,也無權過問。
事實上,他這回對子頎動了怒,是因為對薛如鳳有著私心。
本來他與子頎是可以公平競爭的,但子頎這樣的作為,卻讓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更令他氣憤的是,子頎對這件事沒有半點解釋,更未曾表示要負任何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