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昕無言地看著奶娘,一串淚珠就這麼淌落了下來。他多久不曾在別人面前掉過淚了?十幾年來,就算心中有無奈、委屈,也只是在午夜夢迴時,他才能以眼淚發洩情緒。
奶娘看得心酸莫名,低聲說道:「孩子,十七年了,也委屈你了。」
「奶娘,你別這麼說,我早已習慣了。」他淒然一笑,逕自躍進上他的坐騎,往大廳的方向驅鞭而去。
「延波府」乃當今皇上太宗,為了獎賞延波府侯裘鎮殲滅泥婆羅有功,所命脈人建造的豪華宅邸,其佔地之廣令人咋舌不已,光策馬繞府一周就需為時半天,更遑論用兩雙腳走呢!
前院乃為招待賓客、賞花對奕的好地方,花影扶疏,令人流連忘返。小廝及丫環們常駐在這兒穿梭行走,伺候每日上府來的達官司貴客。後院的氣氛可就與前院有著天壤之別,因為它位於延波府的最邊際之荒涼地帶,寂靜、冷僻就成了它的代名詞,除了幾個路過的下人外,極少有人會在那兒出現,但對裘昕來說,此地可是他脫去「少爺」這個空殼子的最隱密的場所,他可以在這兒嘶喊、叫囂,以發洩心中的不滿。
他用力抽著馬鞭,一心怨怒的去見他爹--延波侯裘鎮。
「爹,我們退掉這個婚約好嗎?」一進大廳,裘昕就忍不住提出這個要求。
「為什麼?自從我訂了這個婚約後,你就老擺張臭臉,是不喜歡尤姑娘?還是你另有心上人?」裘鎮以渾厚沉穩的聲音問著。
「不是的,爹,您不覺得我還太年輕了?讓我多玩幾年嘛!」裘昕靠近裘鎮的身邊,決定先來軟的試試看。
「成了親,照樣可以玩呀!尤棋山的孫女兒尤小菁很乖巧嫻淑,她會依你的。「裘鎮似乎把他的意思給扯遠了。
「爹,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認為自己還不夠成熟,並不適合為人夫。」裘昕力爭道。
「那你的意思是要多大?二十還是三十?到那是你已經熟透了,早就沒姑娘願意嫁給你羅!」裘鎮半開玩笑的笑道。
縱然他在下人眼前總是不敬言笑、一板一眼的,但在這唯一的愛子面前,他總是表現一別慈父的面容。
「大不了我一輩子不娶!」這可正合他意。
「這怎麼成,我們裘家的香火還得靠你延續下去呢!」說起這個,裘鎮可就板起了面孔,一副不容反駁的堅定口吻。
「爹!」
「好了,別再多說了!我叫天翔請你過來,可不是要聽你說些忤逆的話。我是想親口告訴你,這個親你是結定了,別再擺出一副每個人都欠了你什麼的面孔,知道嗎?」裘鎮威嚴的說道。
「爹--」
「別再說了,瞧你婆婆媽媽的,怎麼愈來愈娘娘腔了?你回去好好想想,爹不會為你挑錯媳婦的。」
也不待裘昕說話,裘鎮便大步離開了大廳,徒留裘昕懷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無奈的面對這即將支來的一切。事到如今,即使,即使說出「他」其實是個「她」,事情也不會大事化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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滇南·西南王府
「老太爺,外頭有人,他自稱是諸葛四郎之一的諸葛楓,他想求見您。」看門的小廝忙不迭的進門傳話。
「快,快請他進來。」西南王尤棋山已年逾七十,但那白眉下的眼神依然是清瞿有神。
待門房退下不久,一個飄逸、優雅的男子便手搖羽扇愜意瀟灑的走了進來,緩緩開口說道:「尤老,我乃諸葛楓,此次前來府上的目的,想必諸葛揚已向您提過了吧!」
「有,有,楓公子,請裡面坐。」尤棋山彬彬有禮的招待這位遠來的貴客。
諸葛楓瀟灑自如的走了進去:「我想,客套話咱們就別講了,現在首要之務就是得針對四天後的婚事做準備了。」
「唉!這次與延波侯的婚事乃皇上所賜,我們不能違背。偏偏小菁自幼瑟南城外范家大少爺有婚約在,兩個感情上很不錯了,這次皇上賜婚使小菁成天魂不守舍、經淚洗面,讓我看在心裡好生難過。」尤棋山悵然的說道貌岸然,由他此刻的心境看來,才瞭解到一個曾在皇上面前叱吒風雲的人,在面臨未來的命運時,是多麼的無奈、沉痛。
諸葛楓冷靜的觀看這一切,卻意外的發現尤棋山似乎對裘鎮通敵叛國的事並不知曉,只是一味地想為他孫女找個「代替品」。
「你若只是想長個代替品,可以找任何一位姑娘代替呀!我畢竟是個男兒漢,遲早會東窗事發的,難道您不怕犯上欺君之罪?」
「這點我也想過,本來是想找小菁的貼身丫環代主出嫁,但前幾個月揚公子湊巧來我這兒,因為我極信任揚公子,也就將此事告訴了他,他連忙說也替我找到人選,那人就是您--楓公子。我本來也覺不妥,但揚公子拍著胸脯保證絕對會讓事情圓滿的。」
尤棋山事前雖不知諸葛揚在打什麼主意,如今一見諸葛楓,便從他那美如冠玉的臉孔,窺知一二了。只不過,這洞房花燭夜,總不能靠一張臉騙過去吧!
諸葛楓心中暗罵道貌岸然:好一個諸葛揚!這個臭傢伙葫蘆裡到底在賣什麼藥?但罵歸罵,他也明白得很,若非事情緊急,諸葛揚也絕不會要他來淌這渾水的,尤其是有關聖旨的事。
慢慢地,他已從尤棋山那身長蹙的眉峰,知道他在想什麼了,於是,他笑著說:「尤老不必擔心洞房花燭夜,我自有辦法。」
哦?尤棋山大嘴圓張,驚訝這年輕人竟會讀心術。
「既然楓公子這麼說,我也沒什麼好擔心的了。」他只好如此說道。
「若尤老同意的話,我想見一見令孫女兒。要代替人家,總得先探清楚她的喜好、個性,免得日後穿幫。」
「你是說小菁?」
「難不成尤老還不只一位孫女兒?」諸葛楓的語氣有些取笑的意味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