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該替您做的都做了。」
「那是你我的約定,你替我辦這幾件小事,換我口授你幻形刀法,難不成你以為自己已經報答了我傳你絕世武功之恩?好個忘恩負義的東西,若不是我,你有今日這等身手,就憑你原來那身功夫,別說報仇了,只怕你混在一群雞鳴狗盜之輩中,早已是別人手下的亡魂了。」他不忘恐嚇一句:「你要真敢過河折橋,我自有治你的本事!」
「前輩希望我怎麼做?」
「每個月你得來我這裡一趟,聽我的差遣。」柴烈瞇起雙眼。
「可以。」
柴烈滿意地笑笑。卓亦塵頭也不回,立刻走出洞口。
第五章
黃昏,滿右昀坐在舊木屋裡啃著饅頭。卓亦塵大概怕她餓死,走之前買了幾個饅頭留給她。
時序已入冬季,擱了一天的饅頭早已冰涼發硬,她啃得分外吃力,越啃越覺心酸,淚水和著饅頭吞下,倒少了幾分乾澀感。
她一邊啃一邊琢磨著。他到底會不會回來找自己?她已經把全名告訴他,也告訴他她知道他所有的事,包括從前、現在和未來,她也是身不由己啊!
他大概會回來吧?否則又何必留饅頭呢?按照小說裡的情節來看,他此去劫鏢定能成功,劫了金銀珠寶之後,他會立刻去見柴烈,對柴烈說他倆已約盡緣了,從此兩不相欠。那麼,他也應該回來了呀,今天她又沒跟去礙手礙腳的,他不可能被其他的突發狀況給耽擱了吧?
莫非那老賊沒見著柴大媽母子的人頭,心有不甘,存心刁難他?哦不!他現在還沒能力破解柴烈預留的鉗制之策、束縛之道,要是他和柴烈起衝突,肯定會著了柴烈的道!
都怪她大意,最重要的事竟然忘了告訴他,她該早點把破解的方法教給他,如此一來,他便永遠不再受柴烈控制了。她突然發現自己寫的小說是一堆狗屎,天馬行空、胡吹亂蓋,寫什麼也不必負任何責任。這會兒她又該上哪兒去找他呢?她只知柴烈在某座深山的某個洞裡,但山在哪裡?洞又在哪裡?這段日子她跟著卓亦塵東奔西跑,四處飄泊,對她來說,每座山都長得一個樣子,每個鄉鎮也都大同小異。現在她只要一出這間木屋,要不了多久包管迷路。
她該如何是好?放下啃了一半的饅頭,她推開那扇門扉,不敢多使力,深怕稍一用勁,那晃動的兩片木板便被拆了。
落拓的空巷中杳無人煙,土街上破舊的幾間房屋和她一身落魄倒是十分相襯。抬頭只見圓月高掛空中。
今晚是月圓之夜?又是十五了嗎?她失魂地笑了。原來她不必住在深山裡,在這個不屬於她的世界裡就能體會什麼叫山中無甲子,寒盡不知年了。
月圓之夜是嗎?她心中驀地興起一個念頭:他很可能回不來了。若是他死了,那她也不可能活在這世上,別說精神上沒有依靠,就連生活都會立刻有問題。想她在家的時日,雖談不上嬌生慣養,可也是父母親的心肝寶貝、掌上明珠啊,她想想這段時日裡過的生活還真是苦不堪言,要不是因為有他,她哪能忍受這種餐風宿露的日子?太不方便也太苦了。
他也可能沒死,只是不想回來找她罷了。一思及此,她又掉下眼淚。他一定無法相信她的話,還有就是,他不在乎她。她本不該來這裡的,她並沒有真的改變什麼,即使阻止了他和霍羽丹相遇,他還是無法愛上她。強求不得啊,她該回去了,回去替他重寫一生,讓他活得快樂,活得自由,讓他和霍羽丹相識、相知、相愛,然後過一生幸福美滿的生活吧。
想著想著,她走出屋外,過了土街,來到蔓草荒煙的郊野。
不久她便頂著寒風奔跑起來,兩眼直盯著月亮的中心點。她是跑來的,那麼她也應該跑得回去才對。是了,就是這樣的月夜,跑吧……
— — —
「我不要上學,不要考試,不要,不要──」一聲嘶喊,滿右昀醒了。
她喘了幾下之後坐起身,卻見自己正在柴大媽的床上。轉頭一看,卓亦塵負手對窗凝望,背對著她。
「醒了?」他這才轉身,面朝她淡淡問了一聲。
「我……我怎麼會在這裡?我不是應該已經回家了嗎?」
「你昏倒在郊野,我發現你的時候,你已經決凍僵了。」他走近她,在床沿坐下,又按她躺回床上。
她沒掙扎,躺下後兩眼猶盯著他看,彷彿眼前的一切還是夢一場。
「你沒死?」
「你覺得我該死了嗎?」他神色微慍。
「不,不是。」她連忙澄清。「我一直等不到你,以為你被柴烈刁難,而你又還沒練成破解之法,所以才會……」
他哼了一聲,不悅中帶點不屑。
「你不是說你不會讓我死嗎?你忘了我的命是你給的嗎?」
「不,你別誤會,我沒那個意思。」他嚴肅的神情教她驚惶不已。「你當我什麼也沒說好了。」
他那宛如兩點寒星的眸子直盯著她。「你剛才說你應該已經回家了是什麼意思?」
她不會解釋,也不想解釋。
「如果沒有你陪在身邊,我就沒必要留在這裡。」淚潸然滑下臉頰,滴在枕上。
他沒說話,只是一瞬不瞬地望著她。
「我想要回家,回家重新寫你,把幸福快樂還給你,還有把霍羽丹還給你,你是她的,我不該跟她搶的,我搶不過她……」她又抽抽噎噎地哭著心酸。「我真的想回家……可是我回不去……我怎麼跑也跑不回去……你不要管我了,就讓我自生自滅吧,或者──」她又坐起身。「你殺了我。對,你這一生命運乖舛都是我害的,你殺了我吧。殺了我,你等於什麼仇都報了。我答應過你不再自殺,所以請你動手殺了我,讓我解脫吧!」
他突然覺得不想再聽她說話了,於是以唇堵住她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