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們心裡都覺得他們已認識好久好久。
「這麼久?到現在才來見我?」沈大成作狀生氣。「罰你們每週探我一次。」
「沒有問題。」以哲真心說:「阿爺喜歡,我隨時都可以來。」
「嘩,你這孩子,你這孩子。」老人家呵呵大笑,開心得不得了。「我們一見投緣,讓我把氣功傳給你,你是我唯一徒弟。」
「謝謝師父。」以哲也乖巧。
「甚麼時候開始?」
「現在。當然現在,還等甚麼?」老人家脾氣像風、像火。「每星期來三次,我是指開始時,以後每星期一次,自己練就行。」
於是一老一少兩人就在大廳練起來。
先念口訣,那是關於靜功的。
「第一式是靜功。」沈大成效一姿式。「提肚吸氣,舌頂上顎,閉嘴,然後氣運丹田,緩緩經過全身經脈,意到氣到,慢慢的你會感覺一股暖暖的氣流過全身四肢百骸,經一個周天回到丹田。」
以哲尷尬的搖搖頭,完全不懂。
「不急不急,慢慢來。」老人家拖著他的手,讓以哲摸到他身上。「這兒是丹田,嗯,對了,我們先收氣,讓氣沉到這兒,凝定不動——是是,就是這樣,再來」次。」
兩個人重複又重複,弄得以哲滿頭汗。
「看,我一點汗也沒有。氣功要練得人氣定神閒,流汗就不對。練得好的人可自己打通任督二脈,就功力大進了。」沈大成說。
「任督二脈?武俠小說上的。」
「每個人都有,看你練不練而已。」
這夜,兩個年輕人陪看老人家吃了氣氛好得不得了的晚餐。大成極喜歡以哲,他喜歡以哲的真誠坦白。
「你知道我為甚麼喜歡你?」他告訴以哲。「所有人看到我都會畢恭畢敬,都會小心翼翼,都會拍馬屁,你甚麼都沒有做。」
他呵呵的笑著,十分滿意。
「欣欣交給你我很放心。」臨走時他說。
在車上,可欣與以哲都沉默著,在享受那麼絕對的默契。
「算不算見家長過關?」他問。
「我有絕對的自主權。」
「爺爺很可親。」
「從來沒見過他那麼興奮。」她平靜的笑。「氣功是他的寶貝,從不肯教人,你真是第一個。」
「緣。」
「你不覺得是愛屋及烏?」她笑道。
「隨便怎麼說,是我榮寵。」他由衷的。「爺爺的家佈置得很有格調。」
「是嬤嬤的佈置,一直沒改過。」可欣說。
「他一個人住那麼大幢房子?」
「有他,有男女傭各一,廚子、司機、花王,不算少了。」她帶著絲頑皮。「週末週日更是人滿為患。」
「我們到他那年紀時,也希望如此。」他憧憬著。
她嫣然一笑,不置可否。
「去紐約之前,可否天天見到你?」他問。
目不轉睛的凝望她。
「如果你希望,可以。」
「運氣竟然如此之好,你整個人,個性、態度、模樣全是我夢寐以求。」
「我的思想,請加倍努力,希望更多瞭解。」
「我會。」他重重握一握她手。「一定會。」
「星期六,願意來我家嗎?」她問。輕描淡寫,理所當然的。 「我願意。」他舉起右手。
「說過這三個字就不能後悔。」
「絕幣會。」他說。肯定的。「你我之間彷彿認識多年,水乳交融般。」
佳偶天成。
「其實爹地見過你多次。」可欣說。
「哪一位?我真的沒認出來。」以哲歉然。「看見你後,兩年來的焦點都在你身上,不論在哪裡。旁邊還有甚麼人,真的不知道。」
「爹地與我不同時間回公司,他略晚,十點左右。」
「他的職位必然很高。」
她又笑,不置可否。
從開始講話,相約開始,他們都覺得日子過得滿意極了,又充實又快樂,就連晚上睡覺也比過去的歲月好。他們互相都想過,是不是命中注定的?這麼合得來,這麼夾,這麼滿意,他們幾乎在一開始就愛上對方,這不是緣定三生是甚麼?
緣定三生,簡直像童話故事。
星期六,可欣與父母的家裡,那是高在二十六樓的公寓,兩個單位打通,比兩層樓房看來更大更氣派,有五千多尺。
沒有金光閃閃,但極有格調,一切擺設裝飾看來都是精心設計,出自名家手筆。
和傅家一樣,他們用的是中國工人,已經很少見的白衣黑褲那種。
沈家堯夫婦親切的迎著他。
「是。我們見過。」以哲對家堯立刻說「我以為你是樓上公司的老闆。」
家堯也笑,用欣賞的眼光望著以哲。
「你是細抒。」他說.「我看得出來,你是弟弟,傅以哲。」
他們父母對以哲都有感覺,真難得。
「我是。」以哲自然的回應。「世伯跟爺爺長得很像。」
「叫世伯不是把我叫老了嗎?」家堯笑。「你見過阿爸?」
「前天。」可欣搶著說.「爺爺傳他氣功。」
一啊——」沈氏夫婦都意外。「傳他氣功?」
「不是吹牛。」可欣在父母面前頑皮得多。「甚麼氣運丹田,意到氣到,我學不會。」
「阿爸說過他那派氣功不宜女子,剛猛得很。」家堯說。
沈太在旁邊沉默微笑,一副外母見女婿狀。
「爹地歧視女性。」可欣叫。
「你大女人主義。」家堯說.「美國留學把你教壞了,看,媽咪多好,多可愛。」
以哲這才真正把視線轉到沈太,可欣的繼母臉上。
她是個溫文的四十左右婦人,沒有想像中的「繼母」的氣焰,模樣也清秀怡人,還有絲大家閻秀的味道,第一眼就給以哲好印象,她不是難相處的人。
丈夫在女兒和外人面前讚她,她也只是欣慰的笑看,還是不多話,不搶著表現自己。難怪可欣對她也沒有惡評,原是個懂分寸、恰如其分的女人。
可欣也看沈太,搖頭笑。
「媽咪對你千依百順,我可做不到。」她對父親說話,卻彷彿講給別人聽。「該講的我一定要講,但我不大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