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浪凡,你果然厲害,看穿了我的把戲。」像是很久沒說過話,左流魅的嗓音沙啞虛弱。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一色驄矢揚聲厲問,驚駭之情溢於言表。
「孩子,我才是影人戒司。」左流魅輕喚一色驄矢,凝視他的目光從未如此溫柔,「那個死掉的老人是我買來的一個傀儡,他和望月獠一樣,只是代罪羔羊。」
聽到他的話,一色驄矢感覺一股寒意自腳底竄上心頭,他全明白了。
「望月獠殺影人戒司根本就是你一手策劃的,傀儡死了,你才可安全脫罪,望月獠殺人坐牢,全世界都以為是他藏起財富,沒有人會知道你的存在,沒有人會發現你才是真正的幕後主使者。」一色驄矢指著他咬牙控訴,「為了錢,你處心積慮這麼多年,利用我讓夕璃遭逢險境,錢對你而言,真這麼重要嗎?」
「孩子,我並不想傷害你或夕璃,只是想爭取一些時間將錢轉移到安全賬戶,是我錯估了望月獠。」左流魅苦澀地說,黯然閉上眼,「錢對我來說不重要,但對我心愛的女人卻很重要,我虧欠了她,必須做出補償。」
照顧一色驄矢近十八年,左流魑外貌身材未有太大改變,因他有在服用自己製作的藥物,所以總看似三十出頭的翩翩男子,但他卻在這短短一年急速老化,殘老頹廢得宛如花甲老人。
「你侵吞了所有的錢逍遙法外,怎麼還會淪落到住在這種地方?」珍琦兒不解的問。
「那些錢是給她的,我一個將死之人,要那些錢何用?」左流魅苦笑。
「你口口聲聲為了她,她到底是誰?」西恩挑眉好奇地問。
左流魅面色驟然灰白,劇烈地咳了起來,見狀,一色驄矢不忍地掉過頭去。
「廢話少講,快說,夕璃在哪裡?」高浪凡冷冷的問,毫不同情地扯高他的領口。
「你不會想見她的。」左流魅面若槁木,乾枯的手指在半空中揮著,「她已經不是你所認識的夕璃……」
「你在說什麼?」高浪凡焦急地追問,全然失去了以往閒適的咆哮著,「你把她怎樣了?說,你對她做了什麼?」
「她以為你死了,沒有喝完解藥便把剩餘的解藥丟了,等我發覺時,她已經毒發多時,無力可回天。」左流魅目光散逸,緩慢且斷續地說著。
「她死了?」高浪凡面色倏地刷白,吶吶吐出一句他根本無法承受肯定答案的問句。
「她沒死。」左流魅努力蠕動唇瓣,艱澀地說:「但她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夕璃了。」
第十章
高浪凡獨自開車至陽明山,他萬萬料想不到,夕璃居然就躲在慈幼院,而葛修女竟然也沒告訴他。
「我要見夕璃。」見到葛修女,他劈頭就是這一句。
「浪凡,對不起,她並不想見你。」她將他擋在院外。
「為什麼?」他宛如負傷野獸般嘶吼,「她以為我會怪她嗎?我光是想念她就快發狂,我只想見到她啊。」
「她不願見你。」她搖頭,還是堅持不讓他進去。
「院長,她不懂我的心,難道你也不懂嗎?」他頹喪地掩住臉,喊得嗓子都啞丁,「這一年來,失去她,我生不如死,活著的每一分鐘都是枉費,我愛她,就算她已經不愛我,至少讓我見她一面,讓我知道她過得很好。」
葛修女安慰地撫摸他的頭髮,緩緩地輕歎了聲,「孩子,她不見你,自有她的理由,她現在生活平靜,你可以放心。」
這孩子一向堅強,只在當年她撿到他的,渾身虛弱瀕死時喊過她院長,之後,就不曾再示弱,老愛戲稱她老太婆,如今聽他喚自己院長,她倒有些心酸了。
「她可以拒絕見我,但她不能阻止我。」高浪凡抬眼,望著低矮的圍牆,想像她會在哪個角落,他堅定地說:「我不走,我就在這裡等,等到她願意見我的時候。」
一年前,她的死訊是事實,世界不過少了一個人,而他繼續活著,行屍走肉地活著,有如失去著根的浮萍,只能隨波逐流活下去,而今她沒死,他的生命重新有了意義,如果等待是唯一能為她做的事,他願意等一生一世,他願意窮盡想念她的知覺去等待。
任憑葛修女怎麼勸都無法勸退他,他…語不發,直挺挺地站在慈幼院門口。
陽光灼人,曬得人頭暈目眩,未曾進食喝水的他唇瓣乾裂,山區天氣多變,傍晚又開始下起綿綿細雨,雨珠滴濕他…身,夜裡更是寒風刺骨,單薄的襯衫難以抵擋冷意,他凝望院內的暈黃燈火,依舊不離開。
清晨時分,高浪凡孤單地佇立在無人街道上,翹首盼望伊人出現。
「你們猜,老大能撐多久?」酒恩趴伏在不遠處一輛車子的駕駛座上,遠遠地望著他。
「這根本不用猜,老大就算撐不住昏倒,也會緊抓住地上泥土,不讓我們將他送醫。」珍琦兒打了個大呵欠。
「為什麼夕璃不見他呢?」一色驄矢緊盯慈幼院門口,越想越激動,「她為什麼不讓我們知道她還活著?」
「小聲點。」西恩回過頭噓他,「我們是來偷看的耶!」
「夕璃也是我姐姐啊。」他很不是滋床。
「別吵、別吵,快看,有人出來了。」珍琦兒緊張的扯著—色驄矢的衣袖。
慈幼院大門緩緩拉開,高浪凡屏住呼吸,當他日思夜夢,歷經煎熬想念的身影緩緩走出花葉繁茂的庭院時,他全身的血液因緊張彷彿瞬間倒流。
夕璃的樣子沒變,輪廓依舊,但她嫻靜的氣質、幽柔的姿態,褪去無情,宛若處子。
毒素的侵襲使她消瘦,卻更洗落出一股純真的美,左流魅說的沒錯,她已經不是以前的夕璃,在她身上再也嗅不出任何陰謀詭計、任何拜金冶艷,有的,是一個回歸最原始天性的夕璃。
她的視線與他相交時,除了平靜,他看不出她有任何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