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擔憂立刻放下,他虛脫地坐到床邊的椅子,愣愣地看她。
她的臉色怎麼如此蒼白?沒打點滴?也沒戴氧氣罩?她怎麼沒聽到他的聲音,是不是昏迷了?她蓋著被子,到底傷到哪裡了?為何沒人看著她?
才消失片刻的焦慮再度湧出,他握住她柔軟的手掌,心頭一擰,大顆大顆的眼淚就掉了下來。
他好擔心她呀!他不忍他的小人兒躺在這裡受苦啊!
「雨潔!雨潔!嗚嗚哇......」
他再也按捺不住湣了一整夜的驚惶和憂心,放聲大哭。
「奇廷?!」鄭雨潔折騰了一夜,好不容易朦朧睡去,還沒入眠,就被一個特大號的哭聲吵醒,來源竟然是張奇廷!
「雨潔,你醒了?」張奇廷又喜又悲,起身把她抱入懷裡,仍是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醒來就好!醒來就好!」
「你幹嘛......」她的聲音被壓在他的胸膛上。
掙了一下,她也不想掙了,反正大黑熊喜歡抱著她痛哭,她就充當他的活動抱枕,他想哭多久,就讓他抱多久吧。
再說,她也喜歡依偎在他的懷抱裡,兩個月不見,她懷念他身上那股熱情洋溢的味道,彷彿只要接觸到他,她也跟著充滿熱力。
將臉蛋在他衣服蹭了蹭,她輕輕撫摸他的心跳,唇畔輕牽一抹微笑。
她知道他會來,但沒想到會如此火速地趕來,還為她擔心得號啕大哭;在他抽抽噎噎的哭泣聲中,她竟然覺得這樣被他寵愛著,實在好幸福。
「哭夭啦!」隔壁一個男人吼了過來,「我老婆在睡覺,透早在哭哈小?」
「對不起。」代答的是楊秋蘭,又過去隔壁病床致歉。
「雨潔又沒事,都大學生了,還不懂得控制情緒!」鄭大升一臉硬硬地說:「這個阿飛什麼時候來的?」
楊秋蘭瞧了張奇廷的頭巾花襯衫短褲,好笑地說:「這下子變阿飛了?我去上個洗手間,出來就看他抱著雨潔哭。」
鄭雨潔探出頭,臉蛋一熱,輕拍張奇廷的背,「大黑熊,別哭了,不好看呢。」她伸長手去扯了床頭的面紙,直接抹上他的大臉。
「大叔,鄭媽媽,你們好。」張奇廷趕快擦擦臉,禮貌地打招呼。
楊秋蘭笑說:「蜻蜓,你太急了,抱歉啦,我手機的電池不靈光,早就該換了,才跟你說雨潔出車禍送到醫院,就沒電了,過五分鐘找到公共電話打過去,你媽媽說你好像發瘋了,抓了兩千塊就出門,說是上台北來了。」
「我,哎呀!」張奇廷抓抓頭巾,跳了起來,「我該打個電話給我媽媽。」
「爸爸,你手機拿來了嗎?借蜻蜓。」楊秋蘭向老公伸手。
「嗯。」鄭大升掏出手機,臉孔沒什麼表情。
「謝謝大叔。」張奇廷接了過來,忙跑到病房外面打電話。
「蜻蜓滿乖的,懂得打電話回家報平安。」楊秋蘭很高興地說,「爸爸,我們去外面吃早餐吧。」
鄭大升提起手上的麵包牛奶豆漿燒餅油條,「我都買回來了。」
楊秋蘭接過來放在床頭櫃上,「蜻蜓食量大,這些都讓他們吃,醫院外頭有一家咖啡店,我們去享受一頓情調早餐。」
「雨潔這樣,你還有心情......」
「有蜻蜓陪她,你擔心什麼?吃完早餐,醫療器材店應該開門了,我們要幫雨潔買枴杖,員警晚點要過來做筆錄,我還要回公司開會,順便揪出那個半路落跑的李偉誠,有這麼多事情,不先儲備體力,怎麼行?」
「爸、媽。」鄭雨潔知道自己讓父母擔憂了,「你們也要休息。」
「雨潔,別擔心爸媽。」楊秋蘭拿了一塊麵包給她,疼愛地摸摸她有些凌亂的頭髮,「我們該休息的時候,就會休息,你累了,就睡個覺。」
「雨潔!雨潔!」張奇廷跑了進來,神色有些尷尬,「我媽媽問你好一點了沒?我......」他光顧著哭,根本不知道她的狀況。
「我來跟你媽媽說吧,我們昨晚聊了一會兒,很熟了。」楊秋蘭接過電話,右手用力挽走正在瞪眼的老公,開心地說:「張太太!是呀,我是雨潔的媽媽,她很好,醫生說......」
媽媽的聲音消失在病房外面,鄭雨潔也瞪住張奇廷。
「你還不知道我哪裡受傷吧?」
「我,呵......好像不是很嚴重?傷到哪裡了?」張奇廷抓抓頭巾,坐到椅子上傻笑。
「我如果受內傷,剛才被你亂抱一通,我大概吐血而亡了。」鄭雨潔沒好氣地轉過臉,忽然感覺他的樣子有點怪怪的,又轉了回來。
「我來看看。」張奇廷掀了被子,探頭探腦地瞧著。
「左小腿骨折,裡面打了鋼釘,沒辦法用力,要拿枴杖走路。」
「很嚴重耶。」他以指頭輕撫過她小腿上的石膏,流露出憂慮的神色。
「不嚴重啦,醫生還叫我要趕快下床走動,促進血液循環,頂多再觀察一天,就會趕我回家了。」
「可是說不定會並發感染,還是有什麼內傷沒驗出來。」他按她的額頭,又摸她的手腕脈搏跳動,一雙濃眉還是緊緊打結。
過去的記憶讓他恐懼,現在想掌握的卻可能輕易溜走。
「大黑熊,沒那麼嚴重,該做的檢查都做了,再說我人也好好的......」
「你沒有好好的,你臉色蒼白。」他撫上她的臉頰,憂心忡忡地說。
「那是上面日光燈的顏色,你也變成小白臉了。」她臉頰偎著他的手掌,感受那厚實溫暖的熱流,笑說:「瞧你擔心成這樣,到底誰才是病人呀?」
「雨潔,我不能沒有你。」
「別賣弄小說的台詞了,那不是人說的話。」她在無數本小說看過這樣的句子,現在聽他說出來,倒覺得好笑。
「雨潔,真的,我愛你。」他按住她的肩膀,拿走她正在吃的麵包。
「愛我一百分嗎?」她吞下嘴裡的麵包,笑著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