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到了,又是個風和日麗的日子,不過春天向來如晚娘面孔,乍暖還涼。看模特兒一身單薄的衣著,還得在鏡頭前擺出一副春風吻上了我的臉那種陶醉模樣,她不禁對那位有著一頭烏溜溜秀髮的模特兒感到同情。外人眼中多彩多姿的行業,確有著不為人所體會的辛苦。
「NG!」導演喊停,對模特兒的表現不甚滿意,他上前指導了一番。「你還要笑開一點,笑得自然一點。」
模特兒沒說話,乖乖地在一旁讓化妝師替她補妝,準備重新上陣。
「很冷吧?」范姜明葳見她直打哆嗦,不忍地問道。
美麗的臉孔上泛起一絲無奈。冷又如何,還不是得頂著風再來一遍。導演的指示有著無限的想像空間,即使是經驗豐富的模特兒,正式開拍時也未必能一次OK。
這支洗髮精的廣告是為一家國內的大廠商拍攝的。拍攝小組的人選淨是攝影界的菁英,主掌鏡頭的程昊就是其中之一。
這位超級大帥哥在現場引起女工作人員一陣不小的騷動。他只是簡單地跟人說幾句話,就會讓一些小女人芳心暗喜、小鹿亂撞。不過沒聽說他跟誰在拍拖。
休息時間裡,他偶爾也找范姜明葳閒聊,不過她總是意興闌珊。
「范姜,」幾個工作天相處下來,他對她的態度已十分熟稔。「你會不會很無聊啊?」
「你是不是覺得我干坐一旁,無所事事?」她有點自我解嘲。
「有一點。」他露出一個健康開朗的笑容。
「那就算我無聊吧。」
「我以前沒看過你。」
她聳聳肩。他的話不是問句,沒什麼好回答的。
「你在現場的工作是什麼?」
「我是模特兒的經紀人,在現場負責替她打理一些瑣事,包括特殊狀況的處理。」她簡潔地解釋著,她並不是真的沒事幹。
「比如什麼?」
「比如你們有沒有欺負她呀,像工作超時、要求過分嚴苛等等什麼的。」她打趣地說。
「還有別的什麼吧?」他湊近她身旁,神秘兮兮地壓低了聲音。「怕她個人私底下和廣告公司達成什麼協議對嗎?」他也聽說過一些事的。
「沒錯,你很內行嘛,我的確有維護公司權益的義務。」
「下午收工之後,去跳舞好不好?」他突然向她提出邀約。
她沒有立刻回答。正好一邊的工作人員喊著上工了,他掉頭走了,似乎也不急著要答案。
螢幕上短短幾十秒的廣告畫面,卻是一大群人折騰了好幾個工作天才拍攝出來的。向晚時分,那支柔柔亮亮、閃閃動人的洗髮精廣告終於殺青。
范姜明葳跟著一大群工作人員一起回市區,到PUB裡跳舞去了。
— — —
華燈初上,台北人絢麗多彩的夜生活才剛拉開序幕。卸下工作的擔子,他們試圖在盡夜狂歡中消弭一身的疲憊。
吧檯邊,范姜明葳端詳著身旁的程昊,一個別人口中的俊酷帥哥。
「你常到PUB來?」
「還好。」他也看著她。「你不覺得台北人休閒的場所不多嗎?」
她喝了一口面前的水果酒。「滿悲哀的是嗎?我還以為你們攝影師只喜歡去看攝影展。」
「我是喜歡呀,不過如果只看那個,你不覺得我太悶了嗎?怎麼,你覺得我不該到PUB裡來?」
「我沒那麼說。」她沒申辯什麼,繼續懶洋洋地喝著那杯酒。
「你的話不多。」他忽然有感而發。
「是嗎?」她不置可否。她的話本來就不多,現在是更少了。受了費家齊的影響嗎?一想起他,她便懊惱不已。
「跟我約會好不好?」程昊毫不做作的態度,彷彿那是一件稀鬆平常的事。
她看了他一眼之後,笑意在她嘴角蔓延。
「笑什麼?」
「我覺得奇怪。」
「奇怪?我奇怪嗎?還是什麼事奇怪?」她的反應出人意表,他好奇了。
「你為什麼對我有興趣?」她問得直接,用詞毫不含蓄。「我是說,你身邊絕對不缺女伴,難道你沒有要好的女朋友?」
「你也很奇怪。」他不就問題回答,卻回敬她這一句。
「哦?」
「你為什麼這麼沒自信,我想跟你約會,你很意外嗎?」
「自信?」她笑得冷然。「自信是可以被摧毀殆盡的。」
「摧毀了就重建嘛,我可以重建你的信心。怎麼樣?要不要考慮考慮?」
「PUB這裡有很多可以約會的對象,你為什麼不現在就找找?」她並不想探究他的心,給了他一個軟釘子。
「我可沒有在PUB裡跟女孩子搭訕的習慣。」他稍有怒意。「你這是在拒絕我嗎?」
「我不習慣像你這麼直接的男孩子。」她也有話直說。
「所以你並不是討厭我,只是不習慣我追求的方式?」
「你對女孩子一向都這麼直接嗎?」
「遇到我欣賞的女孩子,我就是這麼直接。」他間接地讚美她。
「你欣賞我什麼?」
「說不上來,感覺對了嘛,就這樣。」他瀟灑地聳聳肩。
感覺對了?費家齊最初對她也是因為感覺對了是嗎?他要的是什麼感覺呢?似曾相識的感覺嗎?她的心忽地又是一塌,如木雞般直著眼發呆。
「怎麼了?」他發現了她的失魂落魄。
「你交過女朋友嗎?」
「有過一個。」
「你也欣賞她。」
「那當然啦。」他覺得她說的是廢話。
「也是所謂的感覺對了嗎?」
「也許吧。」
「而你對我的感覺是不是跟對她的感覺一樣?」
「怎麼說呢?總有些類似吧,這是很正常的現象嘛。」他沉吟片刻,又道:「不過,感覺是很抽像的。」他轉過頭看著她。「有時候,我們可能被另一個完全不同的對象所吸引,你以為呢?」
她突然盯著他看,認真地問道:「你現在看仔細一點,告訴我,你看到的是我還是你以前的女朋友?」
「你。」他不假思索地答道。
「為什麼你那麼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