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好奇怪喲。」
「聽說因為他們實行一胎化,怕人家知道胎兒性別之後又決定不要孩子了。」
「原來是這樣,那你這次回來作產檢嗎?」
「會呀。我這次就是回來待產的,再遲就得在北京生產了。」
「為什麼?還有一個多月不是嗎?」
「孕婦必須持適航證明才能上飛機,懷孕起過三十二周就過不了關了。」
「原來如此,挺麻煩。」
「叩叩叩!」徐稹在外面就看見她們了,敲著玻璃打招呼,然後進屋在李世瀅旁邊坐下。
「不期然而遇?」他看看兩個女生。
「嗯。」范姜明葳跟他點了下頭。「你好,好久不見了。」
「是啊。費家齊還好吧?」他關心著好友的近況。
范姜明葳聳聳肩道:「不清楚。」
「怎麼啦?是不是他惹你生氣啊?沒關係,我替你教訓、教訓他。」
「說什麼啦你,人家明葳什麼都沒說,你別瞎攪和,幫倒忙了。」李世瀅輕斥徐稹多事。
看著眼前兩個費家齊的好朋友,范姜明威心中感觸良多。徐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男人?他明知道費家齊曾經深愛他的妻子,而他卻可以如此坦然地面對費家齊,男人跟女人對感情的看法這麼不同嗎?
「可以告訴我你們的故事嗎?」范姜明葳的眼裡閃著期待。
「你不知嗎?」徐稹有些訝異。
「我知道費家齊在你們的故事裡扮演過很重要的角色。」她沒有正面回答徐稹,只說了她唯一知道的事。
徐稹看著妻子,似詢問著該不該說。
「你說還是我說?」李世瀅覺得范姜明葳應該知道有關費家齊的一切。
「你說前半段,後半段我來說。」
夫妻倆開始細說從頭。重溫一次自己的愛情。范姜明葳則靜靜聆聽,深深地融入他們的悲歡離合之中。
— — —
是他選擇旅程容納她的蹤影?抑或是她決定去向踏上他的歸途?范姜明葳蜷伏已久的心漸漸產生了疑惑。對費家齊的思念再次走上顫抖的細索,虛無逐漸變得具體,心裡那首未曾停止的音樂忽然清晰了起來,如怨如慕,如泣如訴,花草低低呢喃,說它願意戀著土地。也許他蟄伏的土地原先並未預期一株新苗,但新苗終究是發芽了,她該狠心將它連根拔起嗎?
她去了費家齊的住處,發現一屋子的零亂,於是她開始替他收拾。
臥室牆面上掛著的一幅素描深深吸引了她的目光。那是她的畫像嗎?盈盈回眸,怡淡自如,畫中人栩栩如生。她認真的眼努力地辨認。終於,她驚喜地在眼裡遇見自己。
她突然有了再次閱讀那本手札的念頭。坐臥在他的單人床上,她輕輕地打開它,繼續她未完成的閱讀。
原以為所有的朋友當中,寂寞和我的交情最深,但我遇上一片孤單的雲,她使我的天空更藍……
終於,文倩的花瓶裡,插著我不俗的花。
任性的月亮還掛在天上,她要我無怨無悔,而我不知去向,如何能無怨?如何能無悔?
她含淚合上手札,撼動的情緒久久不能平復。他深情的隨筆,款款撥動她的心弦。原來遇上不肯解凍的她,他只好又拆又卸地將自己燒成一池火。原來執意扮演無辜角色的她,竟是如此虧待他。
她戀戀不捨地又翻開那屬於她的新頁,用一雙翻新的眼睛去看那雲、那花、那月亮──
— — —
「叮咚!」
徐氏夫婦一聽見門鈴聲,相互擠了下眼,默契十足地喊著:「費家齊,你去開門。」
「喔,好,還有客人啊?」他邊走邊問,沒發覺什麼不對勁。
門開了,門裡門外僵持了數秒之後,范姜明葳進了來。
「對不起,第一次來你們家,花了點時間認路。」
「沒關係,坐啊。」李世瀅喚她在客廳裡稍坐。
「費家齊,你跟明葳先聊,我們一會兒就出來。」徐稹撂下一句,拉著妻子進了廚房。
「世瀅,怎麼樣,我表現得還不賴吧?」
「還行。」
「我們現在要做什麼?」
「你洗菜,我燒菜嘍。」
「喔。」徐稹應了一聲就捲起袖子,準備行動了。「那我們什麼時候才到客廳去?」
「早著呢,多給他們一點時間嘛,反正這一頓晚餐也夠我們忙的,你可不許開溜喔。」
「不會,你在廚房裡待多久,我就陪你多久,OK?」
「OK!」
— — —
徐家客廳被一種不可解的沉默籠罩。費家齊和范姜明葳面對面製造出來的沉默令彼此承受著前所未有的壓迫感。
他盯著她瞧,既非緊緊糾纏的視線,亦非漠不關心的目光,既不冷也不熱。而她的雙眸,完整地容納他筆直的深邃。
「你好嗎?」
「你好嗎?」
他們同時問對方,同樣地沒有回答。
「知道我會來嗎?」他又問道。
「不知道。」
「如果事先知道了,你會來嗎?」
她思索著他的話,衡量他的痛有多深。
「會。」
「盛情難卻是嗎?」
她點頭表示同意。「我也想看看你。」她的眼光一直沒有離開他的。
他的眼裡亮起兩道光芒,稍縱即逝。他傾身替她倒了茶。
「我去過你家一趟。」
「我知道。」他恢復了原來的姿勢。「你把什麼東西忘在我家了嗎?找到了沒有?」不看她的眼,她的眉,他望著桌上的茶杯。「謝謝你讓我家恢復原狀。」
「對不起,我去一下洗手間。」在他抬頭之前,她奔進洗手問,捂著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她從洗手間躲進了廚房,硬把徐稹推了出去。「你去陪費家齊,我來幫世瀅好了。」
「你們和好了沒?」李世瀅毫不掩飾自己的企圖。
「你跟徐稹很不夠意思耶,兩人聯手設計我。」她說這話時,一點也沒有生氣的意思。微笑的面容說明她的情緒已恢復正常了。
「我們不是在要設計你,是要設計費家齊。」
「有什麼不一樣嗎?你一定是被徐稹帶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