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喘息著睜開了眼睛。她看著他的眼睛,雙手順著他的胳臂向下滑。他倆手指纏繞在一起,不顧一切地翻滾起來。
當她覺出他的身體癱軟的時候,當他的肌膚已經汗津津的時候,他把頭靠在了她的胸上。她的心跳使他平靜下來,閉上了眼睛。他開始感受摩根娜以外的世界。後背上溫暖的陽光。百囀千啾的小鳥。湍急的小溪旁繁茂的野花。
在他的身下,她歎息一聲,抬起一隻手撫摸他的頭髮。她給了他寧靜,她得到了快樂。同時,她也因控制他的情感而破壞了自己最堅定的準則。
也許這是一個錯誤,但她不會後悔。
「摩根娜。」
對那暗啞的耳語,她微微一笑。「睡吧,現在。」她對他說。
黑暗中,他伸手摸她,發現床是空的。朦朧之中,他勉強睜開眼睛。他在床上,自己的床上,房間裡只有黎明前的靜謐。
「摩根娜?」他不懂,為什麼明明知道她不在身邊,還要呼喚她的名字。
是夢?他摸索著掀起被單,翻身下床。剛才是在做夢嗎?即使那只是一個夢,現實中似乎也沒有任何東西比它更真實、更生動、更重要。
為了清醒一下頭腦,他走到窗口,深深地吸進涼爽的空氣。
他們做過愛——了不起的愛——在小溪旁的草地上。
不,那不可能。他靠在窗台上,像喝水一樣地把空氣咽進肚裡。他清晰地記得的最後一件事就是坐在側院的樹下,談論——
他驟然一驚。他已經把所有的事告訴了她。有關他家庭的不光彩的事,一股腦兒全部倒了出去。他怎麼會這樣做?他一隻手在頭上抓著,在房間裡走過來,又走過去。
該死的電話,他想。不過他馬上又想到,那個電話使他避免了一個更大的錯誤。
假如對摩根娜說了他愛她,那比對她講述自己的出身和成長經歷更糟——糟得多。至少現在摩根娜一點也不知道他倆的關係將向什麼方向發展。
無論如何,事情已經發生,再也無法挽回。他只有接受這個使他十分尷尬的事實。
可是,在此之後,當他們在院子裡坐下以後,他是不是睡著了呢?
夢。或者,那是一個夢?它是那麼清晰。他幾乎能聞到花的香味。而且,他當然記得她的身體在他的撫摸下溫柔似水的感覺。不只這些,還有很多很多。他能想起當時的感受,似乎他在此前的生命中所做的一切一直在把他引向那一時刻。引向他能和自己所愛的女人躺在草地上、感受心有所屬的寧靜時刻。
幻想。只是幻想,恐慌情緒開始襲來時,他斷然地對自己說。他只是在樹下睡著了而已。就是這麼回事。
但是,半夜時分,他回房間幹什麼來了——而且只有他自己?
是她幹的。雙腿有些不穩,他倒在了床上。所有的事都是她幹的,然後她就離開了他。
她別想溜走。他立起身來,但又倒了下去。
他能記得醒來時的那分寧靜。太陽照在臉上,心曠神怡的寧靜。穿過草地、看到她彈撥豎琴並對他微笑時的寧靜。
而當他問摩根娜為什麼時,她說……
她說她愛他。
納什覺得眩暈,於是用雙手夾住了腦袋。也許這是他想像出來的。所有的事。包括摩根娜。也許他已回到洛杉礬的公寓,剛從遙遠的夢中醒來。
不管怎麼說,他並不真正相信女巫和符咒。他小心地用一隻手向掛在脖子上的項鏈摸去,握住了上面的那塊石頭。
不相信?別騙人啦!
摩根娜是真實的,而且愛他。更糟的是,他同樣愛她。
他不想愛。那是荒唐的。但他愛上了她,而且愛得發狂,以致時時刻刻都在想她,都在渴望她,都在想像著,摩根娜也許——僅僅是也許——會在他的千呼萬喚中來到面前。
在這一失去理性的事情中,這是最沒有理性的一個念頭。
他需要清理自己的思路。一步一步地。他覺得很累,於是又倒在床上,兩眼瞪著暗處發愣。
迷戀。這才是他的真實寫照。從迷戀到愛,還有很長的一段路。很長的、安全的一段路。她畢竟是一個魅力四射的女人。迷戀於一個魅力四射的女人,一個男人可以愉快地生活很長時間。每天早晨醒來時,臉上會掛著微笑,因為他知道摩根娜屬於他。
納什開始編織一個美麗的幻想。接著又戛然而止。
嘿,想什麼呢!
摩根娜,他冷冷地說。他總是想著她。
也許最應該做的是度個短假,趕快去什麼地方,乾乾淨淨地忘掉她。
如果做得到的話。
這小小的疑惑像塊石頭壓在他的心上。
還沒開始,怎麼就知道不能把她忘掉?
因為那不是迷戀,他在心裡慢慢地承認。遠遠不止迷戀。是愛。他不是為情慾所累。他已經跨出了那一大步。他愛上了她。
是摩根娜使他愛上了她。
這個想法使他一下坐了起來。她使他愛上了她。她是一個女巫。他為什麼從來沒有想過,摩根娜會施展魔法,打個響指就能使他匍匐在她的腳下?
他的一半拒絕這個想法,認為它荒謬可笑。他的另一半,充滿恐懼和自我懷疑的另一半,緊緊抓住這個想法不放。他思來想去,愈發感到迷茫。
他對自己說,今天上午,他將坦然面對一個女巫。在這之後,他將做好戰鬥準備。納什·科特蘭一定會實現自己的目標。
控制。
第十一章
星期一上午不去店裡開門營業,總覺得不太對勁。這也是出於無奈,不僅為了她疲憊的身體,也是因為她的心情。給曼蒂打過電話後,摩根娜感覺上才輕鬆一些。曼蒂正好可以放鬆一下,中午開門不遲。
休息一天摩根娜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不過她更願意在感覺好的時候再偷一天的閒。而現在,當她披著長裙下樓時,由於徹夜未眠,有些頭重腳輕,心情也極為惡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