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說過,我要殺了她,殺光任何阻擋我和韓邵齊在一起的人,殺——全殺光——」她醉言醉語地倏然起身,丟下了另一個大元寶在桌上,逕自走出酒樓。
跌跌撞撞地回到了饒家,只見大門口點著兩個大紅燈籠,在風中搖蕩著;連她的影子也搖來晃去的,她心裡還狐疑著哪個是影子,哪個是她自己?
冷香縈縱身一躍,輕煙似的來到了新人的喜房。她立在窗外,看見黯淡的月色照著窗欞,屋內的紅燭光從窗欞上細碎的小洞中透出來,像是點點晶亮的星光。
這樣的良夜她再也無心欣賞。
她咻地一把抽出腰上的長劍,正要走向前,還沒有動手,就讓人無聲無息地點了穴道,頹然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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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棄仇從來沒有離開過冷香縈,他一路跟蹤她來到市集的酒樓,看著她喝得酩酊大醉、跟著她躍上饒家的屋頂,一直到她抽出長劍後,他警覺不能再讓她胡鬧下去了。
他點了冷香縈的昏穴,將她背到借住的民舍,沿路她還吐了他滿身。回到房裡,他將滿身酒氣的冷香縈丟在床榻上,脫了她污穢的外衣,自己也換上一套乾淨的夜服後,也打了好幾壺酒,自斟自酌起來。
冷香縈迷迷濛濛地悠然轉醒,她的神志還未全清醒,只看到二個寬闊的背影背對著她坐著,那個人一手端著酒壺,一手拿著酒杯一飲而盡。
她坐起身,頭痛欲裂地按著太陽穴,努力想認出眼前的人。
「你醒了,還想喝嗎?我陪你!」
這熟悉的聲音迴盪在昏黃的屋內,冷香縈看著桌上明滅的燭光,又想到了洞房花燭夜的紅燭火,她不也一樣在燈前?只是不同的地方、不同的人。
「杜棄仇——是你?你不是走了?」冷香縈一臉狐疑。
「我是想走,只是我想看看兩個為情所苦的傻瓜,究竟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是你!是你把我點昏的,你——」冷香縈站起身走到他眼前,卻看到杜棄仇滿眼血絲地喝著濃烈的花彫,平日的意氣風發全都消失無蹤,此時看來只有頹喪含恨。
「你為什麼要阻止我?你為什麼要管我?你是來看我的笑話的,是不是?」冷香縈將心中的怒氣全發洩在杜棄仇的身上。
「是我!阻止你和韓邵齊的人就是我,你這個白癡、笨蛋、全天下最傻的女人,你最好把我殺了,否則別想濫殺無辜的饒惜致!」杜棄仇罵得咬牙切齒,恨不得將她揉碎在手指間。
冷香縈瞇著眼,猛然抽出桌上的長劍,抵在杜棄仇的頸肩上。
「別提她的名字!別以為我不敢殺你,杜棄仇,你說對了,我是傻,我是笨。但我不過是敢愛敢恨。你呢?我知道你恨我,可是你就沒這個膽敢殺我。」
「我不恨你,我只想笑你,笑你多情卻被無情惱,哈——」杜棄仇不想揮開脖子上的利劍,就算此刻真的被冷香縈一劍穿喉,他也不想阻止,他只想喝酒解愁,喝到醉死,也要比心痛死好。
「杜棄仇!」冷香縈怒喝,又見他一副不在乎的神情,氣得手勁一出,將他的頸項真的劃出了一道淺淺長長的傷口,汩淚滲出血,緩緩流到了胸前,但他也還是毫無所動。
冷香縈出完了氣才覺得後悔,她即使再恨杜棄仇,也絕不想要傷害他;頹然甩掉了長劍,在杜棄仇面前坐下,拿起他的酒杯一飲而盡。
「你一定很恨我!從小到大,你沒有給我好臉色看過,我一味地阻止你娘和我爹在一起,一味地仇視你們,你一定恨死我了!全天下的人都不喜歡我,沒有人喜歡我,我不在乎!來——咱們一起喝酒,喝到醉死為止。」說完,冷香縈又飲了一杯。
「香縈,我不恨你,我——」只要提到兒女情長的話,他就英雄氣短,平日和她吵慣了,想要說幾句柔情的話,卻全都梗在喉間。
「你不恨我?……起碼我知道你不喜歡我,而韓邵齊他是喜歡我的,他和別人不同,他不知道我是冷香縈,卻肯救我、醫治我、不計回報地看護我,他溫柔體貼,還對我說他喜歡我。不像你!你從來就沒有說過——我……我討厭你!我討厭你——」冷香縈藉著酒意對杜棄仇抒發抑鬱的情緒。
「冷香縈,他娶親了,你就死了這條心吧!天涯何處無芳草,他配不上你,他不配!」杜棄仇平日乾杯不醉的,恍惚間,今天竟然已經有些醉意了。
冷香縈噗哧一笑,慵懶地站起身,撥開了頸項上的長髮,露出了白玉瓷瓶般的細頸,她全身火熱得像在火爐裡燒烤著似的。
杜棄仇抬頭半瞇著眼,看到了一張比海棠還要紅艷的嬌顏,像浸在霞映的池塘裡,流霹著春雨般明潤的光彩。
她艷得讓他張不開眼。
「他不配?你配嗎?來今夜是韓邵齊和饒惜致的洞房花燭夜,也是咱們的洞房花燭夜,來啊——來啊——你不是從不服輸的,來啊——哈哈哈!」冷香縈搖搖晃晃地推著杜棄仇壯碩的肩膀,嘲笑他、挑釁他,擺明著知道他不敢對她如何,所以就笑看著他掙扎為樂。
「你醉了,你不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要不是我知道你的性子,旁人還以為你是個輕佻的女子,想不到你冷香縈會這樣作踐自己。」杜棄仇嫌惡地揮掉冷香縈的手,嫌惡自己竟然心動、竟然心猿意馬差點控制不住自己。
冷香縈吃吃地笑看著他。杜棄仇就是杜棄仇,利劍抵在他喉間,他眉頭皺都不皺;女人的手搭在他的肩上,他就等不及想甩開。
「不錯!我就是輕賤、無恥、輕佻——你不喜歡吧?我就知道你討厭我——我不管!就是你……來洞房吧!你不敢是吧?杜棄仇,光是敢愛敢恨這一點,你就比不上韓邵齊——」冷香縈想到韓邵齊,就忍不住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