妝台前有一張圓桌,冷香縈緩步想將身子撐到桌沿,想不到肩上的傷口一陣劇痛,胸前的傷又令她氣悶得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嬌小瘦弱的丫頭搶上前想要攙扶,卻連她自己也被冷香縈給拖下,兩人雙雙跌落在地。
丫頭不禁埋怨地說道:「小姐!你看,我說你的身子還沒有復原——」
「不錯!你是對了,走開!我不需要你,去找杜少爺!杜教主!不要來這裡煩我!」冷香縈胸口一陣氣鬱煩悶,不知為什麼陷入了一種深切的哀傷,一朵烏雲慘慘淡淡地籠罩在她的四周,逃不開也躲不掉,心打亂如麻。
一種會令她發狂的魔力,就近在咫尺。
「我來!」就在她們身後,有個聲音驀地響起。
兩人回頭一看,就見身形魁梧的杜棄仇跨過門檻,大步走來。
他上前扶起冷香縈的手,勁道之大,讓她毫無機會拒絕。
她聽見了杜棄仇的呼吸聲,竟感覺身體冷冷地發顫,正想要抽回手,卻被他一把抱起,旋即整個身體懸空。
「放我下來!你快放我下來!」冷香縈忍著痛,捶打他壯闊的胸膛!掙扎叫道。
杜棄仇輕輕將冷香縈放在床榻上後,回身打了個眼色,將丫頭指使開。
「你的身體還沒有好,何必逞強?」杜棄仇定定地看著她說道。
「我哪裡有逞強?換作是你,半天都躺不住的!」冷香縈準備好了架式,劍拔弩張。
「香縈,你不能凡事拿我相比,我是男人,天生就佔了上風,你的身子骨弱,要好好養病,保住——」杜棄仇的語調有種陌生的溫柔。
冷香縈打斷了他的話。「男尊女卑,這世間不公平的事情太多了,我是不能和你相比。恭喜你!終於當上了天龍教的教主,我想普天之下,再也找不到第二個比你年輕的教主了,真是年少得志啊——」冷香縈在冷顫的心情之下,說出冷冽的話語。此時此刻,她想到的都是他們最後見面那次說過的話。
每一個字,都像毒藥一樣的穿腸破肚。
她為他獻出一切,她對他剖心告白,他卻要離開她。他輕賤她、鄙視她,最讓她無法忍受的是他的情逝、心遠了。
「我並不在意教主的位置,我是為了你才留下來的。」杜棄仇從來沒有說過什麼風花雪月的情話。他們冷嘲熱諷、唇槍舌劍慣了,杜棄仇才對冷香縈說了一句心裡話,就打住說不出口。
「可是……可是你說過,你不想留在天龍教,你卻留下了。你不在意這教主的位置,你現在卻是個堂堂的一教之主。你出言反覆,我怎麼能夠相信你?天龍教需要的是你,不是我!該走的人是我!不是你!」冷香縈別過了頭,不想讓他見到她眼神中流露出的軟弱。
「只有一個人能讓我改變心意,出言反覆。」杜棄仇低言後沉默了片刻,旋即話鋒移轉。「你不需要走,我打算等你病好就成親。」杜棄仇篤定地說。
「成親?你要和誰成親?你又當教主,又要成親,真是雙喜臨門,我——」
「香縈,不要再說了!除了你,我不會娶別的女人。你的肚子裡已經懷了我的孩子,咱們要盡早成親——」杜棄仇的個性向來有話直說,絕不拖泥帶水。
「什麼?你說什麼?」冷香縈聽得清清楚楚,只是還想要再確定。
「我說你的肚子裡懷了我的骨肉。我已經傳喚下去,叫人準備好,等日子一定好,帖子就發出。現在就要看你的傷勢——」
冷香縈一徑地聆聽。她不是應該高興的嗎?但她心裡毫無準備。孩子!是杜棄仇的孩子。她的肚子裡孕育著他的骨肉,她應該要狂喜的,可是為什麼她心下如此的忐忑不安。
冷香縈心想,杜棄仇已經不愛她了,他要娶她,一定只是因為腹中的孩兒。
「我不嫁!」冷香縈脫口而出。
杜棄仇以為他聽錯了,詫異地看著她。
「你不嫁?」
「不錯!我不嫁,杜棄仇,我不需要你負責,你說過的,男歡女愛,你情我願,反正我是個寡廉鮮恥的女子,人盡皆知。何必生個孩子來拖累你我,我不要孩子,我不要這種婚事——」
杜棄仇緊緊地抓住她的臂膀子,目齜欲裂,氣急敗壞得幾乎要立即置人於死地。
「住口!冷香縈,你是說——你不願嫁給我,你不要我負責,你不願生我的孩子?很好!只恐怕全由不得你!」杜棄仇大聲怒吼著。
冷香縈受傷的肩骨被杜棄仇搖得痛徹心肺,兩道淚水簌簌地滾落。
「好痛!你弄痛我了!」冷香縈出聲阻止杜棄仇的傷害,不知剛剛她脫口而出的話,已重重傷害了他。
「你痛嗎?太好了!我就是要看著你痛苦,就像我當初眼睜睜地看著你愛上韓邵齊一樣的痛苦!你不想嫁我,是不是還在想他?冷香縈——你這個無知、任性、刁蠻的冷大小姐,你聽好!等你傷好,不管你願不願意,咱們就馬上成親!你肚子裡的孩子是我的,姓杜,不姓武,更不會姓韓。從今天起,你給我好好待在房裡養傷調身,不得讓我的孩子有任何差池,否則的話——我不會放過你!」
孩子!孩子!杜棄仇的心裡全只有孩子?她又在何處?冷香縈激動地想著,說道:「哼!現在我真的是母以子為貴,你放心!現在我哪裡也去不了——」
冷香縈心冷了,他竟然還提起韓邵齊,他如果真的明白,就應該知道,韓邵齊根本無法和他相提並論。他如果真的不懂,那麼他就不值得她冷香縈再為他多費唇舌。
她緊緊咬住下唇,咬得幾乎要流出血來。為什麼明明愛他愛得欲生欲死,唇邊卻透露不出隻字半語?剛剛她對他說的,全不是出自她的真心,他卻信以為真。
可是說出來的話,覆水難收啊——
杜棄仇不等冷香縈說完,轉身踢破了門簾,闊步迅速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