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叭--」刺耳的喇叭聲,讓沈昊的心神回到眼前的車陣中。
笨蛋!沈昊失笑地搖頭想起淨依,沒注意到他微揚的嘴角弧度,透出多少退讓寵愛的訊息。
第五章
「奇怪,沈昊怎麼還沒回來?」淨依不安地看著牆上的時鐘。
「可能公司有事耽擱了,你先陪沈伯伯聊天。」文蘭安撫著淨依,希望她私自安排的這頓家人團聚的晚飯,沈昊能賞臉出現,更希望他的反應全跟以前不同。
「沈伯伯。你餓不餓?」淨依乖巧地陪著沈文禹閒聊。她還記得她第一次隔著車窗見到他時,也不免被他的外表嚇住。
沈伯伯有著中年男人穩重的優稚氣質,削瘦的臉型、深遂的雙眼,高瘦的身材……只可惜,那只是他的一邊臉。
他的另一邊臉,有著慘不忍睹的傷疤。整個右邊臉幾乎是扭曲的,臉上是歪歪斜斜的傷痕,嘴唇也是扭曲著……這半邊臉,真的不像是人類的臉了。
但是她很快就恢復正常,她知道會有這麼嚴重的傷疤,一定是個不愉快的回憶,所以她不去間。盡量讓自己的表情不透出異樣來。
「和沈昊相處得來嗎?」沈文禹和藹地問著。
「沈昊對我很好的。」
「那就好,唉--」如果他對他這個父親也能這樣就好了,沈文禹傷懷地歎著氣。
淨依聽見歎息聲中的無奈,她蹲在他面前溫柔地問著:「沈伯伯你有心事?」
沈文禹能感受到她真誠的關懷,感動得輕撫著她的頭頂。
門開了。「我回--」沈昊的聲音硬生生地卡斷。
「他」居然敢出現在他眼前,手還摸著淨依的髮絲?這幕充滿孺慕之情的畫面,迅速激起他陰鬱的防備氣勢。
「你來這裡做什麼?出去!」他森冷絕情地拋下話
還是不行。沈文禹悲哀地想著。
其實沈昊的反應早在他的預料中,他只是不死心地想試試看,他不多說,傷痛地起身離去。
「沈伯伯。」淨依追了出去。怎麼會這樣?他們不是父子嗎?
沈昊的吼聲引來文蘭。「你太過分了,怎麼可以對你自己的爸爸這樣說話。」她維持不住優雅地吼著這個站起來高她兩個頭的兒子。
「我答應改姓,可沒答應認他。」他低低地咆哮著。
「我不管你怎麼想,他是你老子這是事實。」文蘭懊惱地聲明著。
「在他背叛你的那一刻起,他就不配讓我認他了。你忘了嗎?因為他,你吃了多少苦!」小時候,母親擁著他無聲落淚的辛酸記憶,深刻在他心版,文老太爺十年不聞不問的隔離,任他們母子自生自火的懲罰……這些他怎麼忘得掉?
「你要我說幾次,他沒有拋棄我,是我沒勇氣跟他走的。」
「如果他是個男人,就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而不是逃避一走了之。」然後讓母親獨自面對生活,忍受刻骨的辛酸。
沈昊緊繃得像只隨時準備攻佔的刺蝟。要怎麼解釋,兒子才能明白?文蘭疲憊地轉身離開。這種爭執好傷人,而這一切都是她的錯,如果不是她不夠勇敢去追求幸福,如果……任何一個如果,都不會造成今日的結果。
「我不會認他的。」沈昊決裂地宣示著。他無法容忍情感的背叛,他清楚地看見母親眼中的痛苦,他最不想的,就是傷她的心。堅持和退讓在他心頭拉鋸著……
離去前,文蘭哀求著:「沈昊,給你爸爸一次機會好不好?他是真心想彌補你的,別讓你們彼此後悔。」說完她立即離去。
沈昊氣恨地扭緊眉,唇線抿成利落的一道。失去的歲月「他」怎麼彌補?他真是不懂,沈文禹到底曾經拋棄過他們母子,母親為什麼還可以原諒他?
這場爭執淨依聽見了,她難過地看著文阿姨沉重離去的背影,氣憤難當地站在沈昊的面前,「你太過分了!你很殘忍地傷了你父母親的心,你知道嗎?」她逼問著。
「我沒有父親。」沈昊轉過身,獨自面對內心的拔河。
她不死心地跟著他轉了一圈,「難道你看不見?文阿姨有多希望你們父子好好相處,沈伯伯有多想彌補你。你就不能體諒做父母的苦心嗎?」
「你懂什麼!」沈昊冷然地提高音量。
「是,我是不懂。」氣憤的紅暈染上她細緻的臉頰,她氣息不穩地開口,「我不懂你在想些什麼!能擁有雙親的關愛,那是件多麼幸福的事情,為什麼你不懂珍惜?」難道要像她那樣,已經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沈昊長腿一跨,逼近她,雙手扣住她肩頭低喝著:「我的事情輪不到你這個外人來評論。」
「對,我是外人。」她忍著肩頭的痛楚,不退讓地仰頭瞪視沈昊,不受他迫力的影響,清晰地開口,「但是我很清楚失去雙親的痛楚,那種孤苦無依的失落,而你為什麼不懂得珍惜呢?」想起那種痛徹心扉的滋味,淚緩緩地染上她明亮的眼眸。
「好,我告訴你為什麼。」他陰冷地吐出話,「十二歲那一年,我曾瞞過所有人,飛過整片海洋,就只為想見我父親。我單純地想著,他見到我會有多麼高興,會有多麼激動……結果迎接我的是什麼!」他臉色鐵青地想起那分失望,「他挽著別的女人步出教堂,而我就站在遠遠的樹陰下看著這一切。從那一刻起,我就告訴自己--我沒有父親。沈文禹和我沒有任何關係,是他背叛我母親的感情,是他放棄我的!」他的眼神寫滿恨意,這些事情他從不對人說的,因為太傷人。
「我不相信你是真的那麼恨你爸爸。」淨依清楚地看見沈昊眼底深沉的恨意,她不解地搖搖頭,怎麼有人可以這麼徹底地恨著自己的父親?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她不能相信沈昊真的這麼絕情。
「我恨沈文禹,聽清楚沒?」他的表情陰森。
她懷疑地看著他英挺扭曲的五官,慢慢地吐出活:「你是沒人性的冷血動物。」她皺眉看他的眼光,就像在看一條令人作惡的毒蛇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