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澄空總算有些明白。「林漾,你喜歡的是宋晴?」
林漾顫一下,沉默地垂下頭。隨即又抬起來,眼底平時的怯懦自卑消失不見,浮出絲絲嫉妒和不滿。
「我是那麼喜歡他,可是他卻不知道我的心。你最好,可以那樣跟他聊天說笑。為什麼是你?你跟我有什麼不一樣?是不是像大家說的,你不擇手段地纏住他,他因為同情你、可憐你,所以才不得不忍受你?一定是那樣的!何澄空,你好不要臉!你怎麼可以那麼無恥地利用他?!」枯瘦的雙手像雞爪一樣緊攫住她。
「林漾......」何澄空神經自主地抽口涼氣。
林漾簡直不正常。她被欺負多了,剛巧遇上一個肯幫她、又對她好的人,就把全部的感情寄托在他身上,卻又自慚形穢不敢表明,只敢自己在那裡幻想,曲解事情的真正面貌。
「沒有那回事,林漾。我沒有糾纏宋晴。」用力扳開林漾的手。
「真的?」瘦得剩巴掌大的臉,一雙眼顯得過大,緊張兮兮又可憐兮兮地死命鰍住她。
「真的。」
「你沒利用他?」
「林漾,若是宋晴替我做了什麼,那也是他自願的,我──」
「不可能的!」林漾尖叫起來。
何澄空和她是同一層次的人。她應該和她一樣畏縮怯懦被欺負才對,她沒有資格與宋晴平起平坐!絕對沒有!
「林漾......」何澄空有些無奈。
她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對。事實上,不管她怎麼說,林漾似乎都不接受。
「我在餐廳發生的事,你應該也聽說了吧?」最後她說:「多虧宋晴,不然這段期間我一定會很慘。也許你說的對,他只是同情可憐我,但我真的沒想利用他。」
林漾只是木然瞧著她,沒有一絲表情。
怎麼解釋都不對,何澄空也作罷,疲憊爬滿全身,往床鋪一躺,也不再去想那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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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桐梧允許學生延後決定主修,但多數的全額生都是進來前就決定攻讀的方向。何澄空算是那少數幾個的例外。
她覺得從商比較容易賺錢,卻不是挺喜歡在數字堆裡打滾;研究人類的心理算有趣,但脫不了與人的接觸;文學藝術又太風花雪月。想想,她還是覺得生物理化天文那種多半時間泡在實驗室裡的研究要吸引人得多。
電腦資訊工程也不錯,只要跟機器打交道。所以除了必要的語言及人文課程,第一年算嘗試吧,她像蒼蠅一樣什麼都沾一點,選了生物、化學及電腦的初級課程。
但「餐廳事件」後,電腦課程就成了她的惡夢。那些有錢自費的白癡,大概以為他們平時閒著玩玩的網路遊戲、網上即時通就是差不多了,幾乎全集中在那裡。上過兩次課,她就自動停課,留在寢室睡覺補點眠也好,也比看見那些人強。
這天下午她照例自動休課,偏偏林漾也留在寢室,她怕和林漾大眼瞪小眼,偌大的校園似乎又沒她可去之處,最後她還是溜到她常去的後山坡。
說是山坡,其實只比校園地勢略高了一點,只是因為離了段距離,顯得偏僻荒涼。加上後面那片陰森的林子,光天化日下看起來都挺陰暗,所以桐梧那些「光明的」少爺小姐極少靠近這裡。
在這裡她覺得很安全,沒有人知道她躲在這裡──喔,不!看到十步外冷冷盯著她的那個人,她下意識打個寒顫,這裡是愈來愈不安全了。
她是半躺在樹蔭下的。乍見那個人,她頭皮一陣發麻,一時竟僵住不能動。
然後她下意識摸摸她的眼鏡,還好,她還是那個土氣書獃的「何澄空」。
那個在眾目睽睽下命令她跪在他腳邊的人,氣息陰戾地往她走近。
他是一個人。跟荊澤元身後老是跟了一大串嘍囉不一樣,他似乎不怎麼喜歡被一大串人跟著。她幾次不幸犯遇到他,除了跟宋晴在一起,他都是這樣一個人。
他一直走到她腳跟前,高大的身影籠罩著她,目光冰冷,高高在上地俯視睨睥她。
他又想幹什麼了?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何澄空全身的毛孔都顫起來,全神戒備。
「我怎麼看你,都像只蟲子一樣。」江海深傾身威脅向她。「我不懂,宋晴怎麼會看上你這種跟蟲子沒兩樣的人?」大手用力捏住她的臉,毫不憐惜地用力朝上拽起來。「你就是用這張平凡無奇的臉迷惑宋晴的?利用他的同情心,讓他為你出頭,你就躲在他的背後,以為就沒有人動得了你?」
「我沒有。」她幾乎沒辦法說話,臉頰被捏擠得發疼。「宋晴跟我只是朋友──」
「朋友?」江海深瞳孔一縮,釋出冷光及譏嘲。「憑你,根本不配提這兩個字。你知道宋晴是什麼身份?宋晴高興玩玩朋友的遊戲,你就忘了你的身份。」
「好吧,我是不配。」直到現在,她還是不明白,她到底是犯了「自保守則」哪一條,竟遭到這種下場。
這個像垃圾一樣的女孩,究竟是哪一點出奇引人,令得宋晴鬼迷心竅?
這小段日子,宋晴都不在餐廳吃午餐。他原不以為意,等聽說宋晴和何澄空的謠傳後,他簡直不敢相信,宋晴的每天中午竟然都是跑到這後山坡與這臭蟲般的女孩一起過的。
宋晴甚至為她張羅午餐。他們是怎樣的出身──宋晴何曾為任何人做過這種事?!
他以為宋晴只是覺得好玩,但顯然宋晴是樂此不疲,神采愈來愈飛揚。
「我警告你,別再接近宋晴。」說不清為什麼,他極厭惡看到她和宋晴在一起的樣子。他厭惡看到她對宋晴的笑容、眼神的交融及心領神會,更討厭他們之間那和樂自在的氣氛。
為什麼她在宋晴面前是那種表情,在面對他時卻又這樣陰暗僵硬甚至防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