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澄空折收起信,往床上一躺,默瞪著天花板。好不容易,她母親終於找到個真心待她又合適的對象,她也替她母親覺得高興,這樣一來,她從桐梧退學的「打擊」會變得比較小吧。
房門「喀隆」一聲,她就勢倒反仰頭一看,是林漾。衣服有些髒,沾了泥沙,裙子被剪成一條一條的。
「林漾......你沒事吧?」她一古腦兒翻身坐起來。
「我很好。」林漾躲避她的視線。
自從她在餐廳被江海深公開羞辱那天,惡運就更加籠罩這寢室。但因為有宋晴在,到目前為止,除了來自江海深的威脅,她還沒真正吃到什麼虧。
不過,林漾就沒那麼幸運了。尤其當那些人知道林漾與她同寢室,更是變本加厲欺負林漾。林漾很少訴苦,她全副心思又在計畫離開的事上,所以對林漾並不太關心。但這時看見林漾那模樣,一股深深的內疚發與罪惡感由她心底猛竄出來。
林漾匆匆躲進浴室,何澄空猶豫一下,終究跟了過去。
林漾旋開洗臉抬的水龍頭,使勁搓洗著手。何澄空站在門邊,倚著門緣,看著鏡子裡的林漾。
「林漾,你這樣下去是不行的。」好一會,她終於下定決心開口。
林漾抬頭,任由水嘩嘩地流,由鏡子裡怔怔地回望她。望著望著,兩道淚嘩地就流出來,失聲痛哭起來。
「我也知道這樣不行,但我又能怎麼樣?他就是不肯放過我!」
何澄空慢慢踏進浴室,關掉水龍頭,再回身面對林漾。
「你有沒有想過改變自己?」
「改變自己?」林漾努力睜大哭腫的小眼睛,有些訝異。
「對。改變你自己。」不管了,反正她很快就要逃開這裡,不必那麼小心提防了。就算是做善事吧!她實在對林漾有種對不住的內疚感,一股熱血沖滿她胸口,完全沖昏她的頭。「你的打扮、你的外貌,甚至你的舉止穿著。」
「我要怎麼做?」林漾無所適從。
「你能相信我嗎?把你自己交給我,由我來幫你打理。」
林漾表情空洞地看著她,一會終於默默地點頭。
何澄空點個頭,開始動手。
「首先,要拿掉這個笨重的眼鏡。」她一邊動手一邊說:「找個時間,去配副隱形眼鏡。你的眼睛很漂亮,遮住了可惜。然後,是你的頭髮!」她找了剪刀,不由分說將林漾的馬桶蓋頭打薄削短,襯出林漾巴掌大的臉蛋,立刻一百八十度變形成無比的俏麗感。
然後......
「上點薄妝,你的皮膚不錯,只要打上薄薄一層的粉底就可以。再擦點口紅,粉紅色適合你,看起來青春又有朝氣。來,你自己看看。」
這樣,忙了一會,她覺得稍稍可以了。
她將林漾推到鏡子前。
前後不過兩個多小時,鏡子裡的林漾完全變了一個人。
「這個......是我嗎?」林漾半張嘴巴,著實呆住,簡直不敢相信,懷疑地摸了摸自己的臉。
「就是你沒錯。」何澄空微微一笑。「還有,你要不要試試穿比較休閒的衣服,比如牛仔褲。你那些打褶裙穿了不太方便活動吧。」
那些打褶裙不是灰棕就是深棕色,件件過膝長到小腿肚,土到不能再土,起碼倒退流行半個世紀。
林漾呆怔好一會,好像在適應她的新形象。而後露出一股羞澀,又有一些不解,轉向何澄空。
「謝謝你──呃,澄空,我從來不知道自己也可以變成這......這麼不像是我的模樣。但你既然懂得打扮,為什麼你──」她咬住唇,看著何澄空那副抱歉的裝扮。
「我是故意的。」反正再待在這裡也沒多久了,何澄空也不再保留。「我不想太引人注意,所以畫量打扮得跟大家一樣。沒辦法,為了自保嘛!誰曉得桐梧會是這樣一個鬼地方!」
林漾總算瞭解。點頭說:「其實進來前,我曾聽過謠傳,大略知道姐妹會、兄弟會的事。但我沒想到他們真的是......我很天真吧?!」
「這不是我們的錯,我們都被騙了。」何澄空說:「我對你很抱歉,林漾。為了自保,一直看著你被欺負。」
林漾默不作聲,氣氛有些沉重。
何澄空試著讓氣氛輕鬆一些,說:「不過三會中那些變態的人裡頭,也有正常不錯的人吧,像宋晴──我跟他提起你的事了哦,林漾,他還記得你!」
林漾臉紅起來。「他真的還記得我?」臉色卻有些怪異,古怪地盯著何澄空。
何澄空沒留意,說得興高采烈。「他甚至還記得你的名字。我跟他說我們是室友,他還要我代他跟你打聲招呼。」這不算說謊吧。雖然是她硬說了好幾遍,但宋晴好像知道了林漾的名字。
「你跟他......說起我......」林漾的表情更古怪,柔靜中忽然閃過一絲怨氣。但那只是一剎間,可能根本是因為室內燈光陰影所造成的關係。
何澄空眨眨眼,沒有太多心。
「是啊,宋晴算是桐梧裡難得一個神經正常的人。我知道你很喜歡宋晴,何不試著跟他交交朋友?」
「交朋友?跟他?我?」林漾連連低聲驚喊,一邊忙不迭搖頭。
何澄空沒進一步說服,宋晴雖然人不錯,本質上到底也是個大少爺。她走到桌前,隨手將桌上的東西收進抽屜,看見那封信,沒想太多,便說:
「其實,能早點離開這裡就早點走是最好的。我老實告訴你,我很快就要逃開這鬼地方了。」把她打算等省親會她母親來時,跟她母親一道離開的計畫,毫不保留地告訴林漾。
林漾邊聽邊眨眼,看不出有什麼奇特的表情。她只是望著何澄空,好像在看一個外星人,然後才淡淡說:「我要是能跟你一樣,也能離開就好了。」
「你要不要試著請你父母也過來?」
林漾搖頭。「他們根本知道這裡的情況,只恨不得把我賣了──」卻突然閉口,抿緊嘴巴望何澄空一眼,又搖了搖頭,走回她自己的那邊床位,便不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