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你說得好像這是多糟糕的地方。」
「外頭的人絕對想不到。桐梧蒙了一層神秘的面紗,局外人只看到華麗光彩的一面。當然,對那些權貴豪門子弟來說,桐梧是他們尋樂發洩的地方;對我們這些全額生來說,卻是地獄。一般人只看得到它的不凡與金璧輝煌,哪知道愈高尚的地方,其實愈墮落、變態不正常。只是一旦上了賊船,發現到想逃去,為時已太晚。」
「謝謝你的忠告,我會很小心。」
「最好別離開江海深身周十步以外。」
聽不出是半嘲諷還是玩笑或認真,何澄空只是皺皺眉,沒有說什麼。
回過神,邵琪已經走遠。她抬頭望望亮得刺眼的中午太陽,完全地沒胃口,更沒心思去上課了。她轉個方向,直接走回宿舍。
走到一半,手臂被人從後重重一握。都還沒來得及驚慌,那氣息、那短剎間憑那觸感她就認出是江海深。
「是你。」她為心中那對他不必多深思的熟悉確認感,感到無比的驚駭。是什麼時候被侵蝕到這麼深的?深到憑一個觸握、憑那氣息,她就在剎那間認出他來?!
「我到處找不到你。你去哪裡了?」江海深神情有點懊惱。
「找我有事?」
「沒事就不能找你?」
「我沒那麼說。」她好耐性。站在那裡,好像在說「哪,我人就在這裡,有什麼事就說吧」。
「吃過午飯了嗎?」
「吃過了。」她沒胃口,撒了謊。
「別騙我,你什麼時候吃的?」他好像是專程來閒話家常的,說的全是些瑣碎尋常的事情。
「我不餓。」
「不餓也要吃一點。至少陪我吃一點。我餓。」
「你還沒有吃中飯?」
「我在找你。」
「這麼說是我的錯嘍?」她露出一絲苦笑,更像沒奈何。
「走吧。」
「去哪?」
他瞥她一眼,一副「還用問」的表情!「去吃飯。」
「我說過我不餓的。江海深──」
「可是我肚子餓。叫我海深。」
兩句話內容落差那麼大,他卻連停頓都沒有,銜接得再自然不過。何澄空錯楞一下,過幾秒鐘才回過神。
再忍不住,嘴角慢慢擴起一圈漣紋。
「打個商量吧。你別強迫我吃飯,我陪你喝碗湯。」
「你在跟我討價還價?」江海深沒漏掉她那句「陪你」,表情柔和起來。
「我是在跟你『協商』。」那笑還在她嘴邊,會感染似,他看她的眼神也染了笑意。
「一碗不夠,陪我喝兩碗。」
「太多了。一碗半。」
「不行。兩碗,再加半碗飯。」
「你怎麼可以再加碼!不成的!就兩碗湯。」
「好。就陪我喝兩碗湯。就這麼說定!」眼底的笑意,這時已擴染到江海深整個臉上。
何澄空知道她「上當」了。心裡卻奇怪地覺得甜、覺得甘心,融化於這寧靜平和又些些甜蜜的氣氛中。
她發現她無法將目光從江海深的身上移開。心中那甜甘的感覺,也久久不消淡。
第九章
何澄空「危急」時,荊澤元「救」了她,於情於理,她多少應該有個表示,至少去探望他。事實上,那第二天,她就寫了一張卡片;同一天,還擠在一堆人之中探望他。
不過,荊澤元顯然覺得不夠。他讓人送了紙條,希望她平安無事,倒絕口不提幫她的事,只在末後說道受傷的手臂偶爾還會犯疼,醫生還不准他出院。
這下子何澄空反倒過意不去,只能硬著頭皮走上一趟。只是,邵琪臨走前的警告一直在她心中發酵。她想告訴江海深這這件事,又不知從何說起,想了想,只有找宋晴。除了江海深,也只有宋晴可信賴。
走到教學大樓前的廣場時,離迴廊還有段距離,極巧又極不巧地,她便看見江海深靠著廊柱,面無表情且有點不耐地對著他面前那個人不知說些什麼。那個人鞠個躬,倒退幾步,才小心轉身走開。
不能說是心電感應,但冥冥中有那股牽引吧,江海深一轉頭,人來人往的鑽動中,就看到何澄空。他眼神一個閃動,整個身體自然地轉傾向她的方向。還沒開口,何澄空已極自然地走到他跟前,含笑跟他打招呼說:
「嗨!你怎麼在這裡?」
江海深沒意料到,眼中閃過一抹驚喜。她主動走向他,對他含笑,淺淺柔柔地問候他,這一直是他想要的,就這樣一聲淺淺淡淡的柔情!
他一直在強求,而現在──
他忍不住伸手捧住她臉頰,眼中不再有旁人的存在,專注看凝她。
「江海深......」
「叫我海深。」
「嗯......」她遲疑一下。「那個......海深,有人在看!......」實在是不習慣,叫了他名字,她自己先臉紅。
「別理他們。你只要看著我就好了。」
「可是──」
「可是什麼,你臉紅了。」他聲音輕揚起來。看見她臉紅,他好像很高興。
「那又怎麼樣?我血液循環好嘛。」他點破,她臉兒更加紅,不知覺嗔他一眼,倒像撒嬌。
「不怎麼樣。我高興而已。」
這時他雙手已經攬上她的腰。一切那麼自然,自然得她都沒有發覺有什麼不妥當。
只是臉上紅暈不肯消。她急忙換個話題。「你沒課嗎?怎麼在這裡?」
「上課?」江海深像聽到什麼奇怪的名詞,認生得很。
何澄空不由得在心裡歎口氣。對江海深來說,那的確是不需要的東西。
「跟我來。」他牽著她就要走。
「去哪裡?我還有事。」
「什麼事?」口氣有點不好了。
「我說了你不可以生氣。」也不知道她自己為什麼會先添上這一句。會在意他的感覺反應。
「你說。」
脫口就要說她要找宋晴,但看江海深那悶著皺眉的模樣,她匆忙吞了回去,改口說:「我還要上課。」
江海深眉色一緩,專制說:「別去了。陪陪我。」
「可是──」
「我有幾天不能見到你了!」他打斷她的話。「我父親讓人傳話,要我回去一趟,晚點就會派車子過來。也不知道是什麼事,但不耗幾天是跑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