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澄空不再說什麼,任江海深拉著走了。
這些日子來,不只是江海深變得「奇怪」,她想,她也變得「很奇怪」。她對他的想法態度下意識中在改變,而且侵染得很快。他自然也感受到。對她的態度,也反映了那感受,仍然地霸道中摻了一點平常的滋味。看!他會因為要她吃不吃飯、喝幾碗湯,像一般尋常男女那樣跟她磨了那許久。以前的江海深只會一個命令,什麼都要人服從。
「我不在的時候,你可以找宋晴,但不許跟他太親近。」半帶醋意地叮嚀。
何澄空無法回答,這感覺不僅奇怪而且難以言喻。聽著江海深理所當然的佔有的口氣,她覺得十分束縛,然而束縛中又有一種甘願如此的奇怪甜蜜感。
怎麼會這樣?真是自虐啊!
她覺得不對勁,卻不想反駁江海深的霸道,而且,竟然願意去接受它──
啊!真的亂了!淪陷了!
「你知道嗎?」江海深忽然停下來,回過頭,眼眸中的柔情滿到氾溢淹沒。「剛剛當你走到我面前,含著笑對我打招呼時,我有多驚喜意外,幾乎不敢相信!那一刻,我心中那種滿溢到快暴漲的感覺,我簡直無法承受。我要的,原來也不過是這樣!只要你對我笑一笑,對我那樣回頭一望──」
到那一刻,看到她走向他,對他自然地展露那笑顏,看到她眸子裡映著的他自己,看到她終於將他看進她眼眸裡,他忽然才明白,原來他一直想的、要的、一直在強求的,不過就是那一刻她含笑走向他的那甜美柔情。
「我其實沒有你想得那麼好,我──」她低下頭,期期艾艾。他掩住她的口,將她往懷裡一帶。
「我為你整個人都亂了。能讓我混亂的人,怎麼不是最好的?」
「我──」
「噓。」他再度掩住她的口,然後,他的手就停留在那紅唇上頭。
有什麼會發生,有什麼將發生,有什麼已發生......
鮮燦的陽光,該發生不該發生的、太早發生太遲發生的,在那沉靜無言中、在那相對凝視中,在眼與眼、唇與唇的糾纏廝磨中,就那麼發生了。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沒等何澄空找上宋晴,宋晴就先找上她了。
「真巧!我正好有事找你。」何澄空驚奇地說道。雖然人不多,在圖書館裡,她不好太大聲說話,壓低了聲音,一邊收拾東西。
「一點也不巧,海深特地要我過來看著你的。」宋晴順手幫她收拾,還替她拿了笨重的書,摻一點玩笑椰榆的口吻說:「他怕他不在這段時間,你乘機跑了,要我看牢你。呵!他就不怕我看著看著把你給看跑了!」
感覺與何澄空的感覺定了,江海深的心裡也定了,對宋晴不再有芥蒂或耿懷。兩人本來交情就好,現在沒事梗著了,自然又是哥倆好了。
雖然宋晴心裡有一種說不出是不是酸澀的東西,淡淡地揪在心頭,但他畢竟與何澄空連個「開始」都談不上,一直以來都只是合得來的朋友,想為「失戀」形銷骨立似乎也沒有正當的名目。
「你什麼時候學會開這種玩笑?」何澄空瞥他一眼,有點赧然,快步往外走。
「我本性就是這樣,蠻頑惡劣。」這也是她最初對他們一干富家權貴子弟的印象。
何澄空會心一笑,也不接他的話了。心照不宣就是了。
「對了。」宋晴又說:「你方才說有事找我,什麼事?」
何澄空比個手勢,表示等下再說。一直走出大樓,左右前後都沒有人,她才說:「我有事情想請你幫忙。」
將荊澤元幫她解圍那件事約略說了一下。說:「他現在還在醫院裡,於情於理我都該去探望人家,畢竟他幫了我。」
「這件事我也聽說了。我還在奇怪,澤元那傢伙怎麼可能會做這種見義勇為的事,而且對方是誰竟也沒人知道,不知道他在搞什麼把戲!再者,依我對他的瞭解,他居然任傷了他的人就那樣逍遙,竟然就這樣不了了之,不多加追究,實在不像他的個性。」再說,救的居然是何澄空,荊澤元應該早跟江海深邀功去了才對,卻瞞著不說,實在有點問題。「你還是當心一些,離他遠一點。」
荊家勢力雖不比江家,但能不正面衝突總是最好。只不過,荊澤元為所欲為慣了,他也許不會跟江海深正面鬧翻,但暗地裡他若要計畫什麼,多的是手段,即使事後再要追究甚至報復,也抵不了已經受到的傷害。
「但他因此受傷是事實,我不去探望他說不過去。」邵琪也要她多提防著點,何澄空進退兩難,顯得懊惱。
「這樣好了,我陪你一起去。」
「那最好了。我找你就是想請你幫這個忙。」她鬆口氣。
「海深不在,你又非入地獄不可,只好由我陪你入地獄了。」
「嗯,這件事你別跟海深說。」
「為什麼?」
哪還有為什麼!江海深要是知道,只怕事情的來龍去脈非追問不休,最後恐怕還會限制她行動,不讓她離開他視線範圍五十公尺以內。
「你應該知道的,他脾氣不大好。」她苦笑一下。「要是他知道了,一定會追問不休。他那個人──有點霸道。」這樣批評算含蓄了。偏偏她卻自虐地甘受這束縛。
「說得也是。不過,老實說,海深是個自我控制力很強的人。唯獨面對你,他才那樣失控過──」他搖搖頭。所以,他終是無法與江海深爭奪。
「你的意思是,我應該感激嘍。」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算了。」他搖個頭,放棄解釋。「你慢慢會瞭解的。其實,你應該也瞭解了一點,不是嗎?」不然她怎麼會對他接受!
何澄空淡淡一笑帶過。忽而想起那個詭魅的夜,憔悴消沉的江海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