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他要挑明話題,她就把盤旋在心裡的問題一併問出。
陳志偉沉默了片刻。
「直覺反應吧!在那一刻我並沒想到誰愛誰的問題,我只是覺得妳是無辜的,她不該把氣發在妳身上,而且……」他停了一下後接著說:「我並不認為她真的會那樣做。」
「如果今天不是我,你是不是也會那樣做?」她緊接著又問。
「我不知道。但是,我想保護欲是許多男人都會有的本能,也許換成其它人,我也會這麼做。」
他並不想讓小頡對他心懷愧疚,她必須照著內心的感覺走,才會真正快樂。
「這陣子我一直在想,你對我是不是付出太多了;我真的無法承受你的感情,寧可讓自己相信在澎湖的海邊,你只是在跟我開玩笑。」莫芷頡說著眼眶就紅了起來。她發現自己變得很脆弱、很愛哭。
「妳說得沒錯,我是在開玩笑的!我怎麼可能愛上妳這種恰北北的女孩!哈哈哈……」陳志偉忍住心口撕裂般的疼痛,笑嘻嘻地說。
「你……」莫芷頡沒想到他會回答得這麼乾脆,心裡有點受傷的感覺。「你好沒眼光喔!」
她破涕為笑,伸手就在他胸前打了一拳。
「是妳沒眼光,不是我沒眼光!妳沒看上我這個超級優秀的男人,是妳這輩子最大的損失!」他撫著稍稍發疼的胸口,笑哈哈地說。
莫芷頡真的弄不懂他了。
「你說的也許是對的。」她喃喃地說。
「不過,我倒覺得妳和明崇學長真是天生一對。他為了妳連李薇那種超級大美女都不要了,可見他的眼光和妳一樣爛!」
陳志偉不瞭解李薇和許明崇之間的恩恩怨怨,他只知道,李薇是許明崇的舊愛。
最近繫上的傳聞非常可笑,他們都說,許明崇變心愛上了繫上的女助理,放棄了美如天仙的女朋友;舊女友一怒之下才會演出潑硫酸事件。
但是,無論真相為何,他就是相信,許明崇會選擇小頡是他最明智的抉擇。他唯一認同許明崇一點就是,他和他一樣有眼光,看上了不矯揉造作的小頡。
「你錯了,是我先主動表明心意的,明崇他也許沒那麼愛我。」莫芷頡忍不住說出心裡的秘密。
陳志偉十分駭然。
他沒料到她會這麼說,但他卻清楚看到她對感情的彷徨迷惑:或許這就是她的心結所在,她永遠都以為自己愛許明崇比較多。
「我知道妳愛他,一開始就知道了。」他淡淡地說。
他認識小頡在許明崇之前,然而,當他熱切地追隨著她身影的同時,他也看見了她目光的焦點並不在他身上,而是許明崇。
若不是像他這般的用心用情,沒人能看出她內心的感情世界。
「你怎麼會知道?!」她訝異地問。
「我就是知道啊!」他懶懶地回答。
「我不只知道妳暗戀他很久,而且我也知道他是為了妳才回來當助教的。」
莫芷頡呆愣地望著他,彷彿他是個怪物似的。
「你在胡說什麼?」她不可置信地說。
「學長原本已經答應,退伍後要到農試所當研究人員;後來聽說繫上有助教的缺,他就回來向王老師爭取,他的目的只是想離妳近一點。」
「你又怎麼會知道?」她覺得他未免太過神通廣大了。
「他跟惠華學姐說的,是我不小心聽見的。他還說,他這輩子都不想再錯過妳,聽得我雞皮疙瘩掉滿地!」他故意吐了吐舌頭。
其實,當時他聽完之後,一個人騎著機車跑到山上對著高山發狂嘶吼,對於自己付出的深情卻無法得到任何的回報,只能自己撫平自己內心的傷口。
若真要問誰愛誰比較多,他對小頡的愛絕對不亞於任何人;無奈只是他一廂情願,沒有對方同等的付出,他的愛永遠只能藏在心上。
現在只要她能快樂,他什麼也不求了。
「妳一定對自己付出較多的感情而沒有安全感。事實上,我們都看得出學長對妳的感情是不容置疑的,妳不該對自己沒信心,更不該對他沒信心。」
「你真的覺得他很愛我?」莫芷頡又紅了眼眶。
「男人的心只有男人會懂。」
他說了一句不是答案的答案,卻讓莫芷頡的心豁然開朗了起來。
她從來都不知道自己對明崇有多麼重要,甚至一直耿耿於懷明祟是在最空虛的時候才找上她;意味著或許自己只是幸運被她欽點,成為他的女朋友,並不一定是他的最愛。
沒想到他竟會因為她而回繫上當助教,心甘情願地守在她身旁,這個事實讓她心上原有的陰霾全都一掃而空。
*** *** ***
非假日的午後,火車站冷冷清清的。
莫芷頡提著一隻行李,找到了車箱號碼,將行李放在腳邊,等待著南下火車。
今天是她與明崇約定屆滿的日期,她卻避難似地打包行李,跟王老師請了假想回鄉下住幾天。
她已經釐清了自己的感情,卻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麼;反正她就是想學駝鳥把頭埋起來,不想面對現實。
南下的火車準時進站,她上了火車找到座位號碼,戴上耳機、閉上眼,輕柔的女音呢喃著一首首膾炙人心的歌曲,在優美的歌聲中沉入夢鄉……
彷彿過了好長一段時間,隱約中她聽見--
「我以為傷心可以很少,我以為我能過得很好,
誰知道一想你,思念苦無藥,無處可逃……
想念你的笑,想念你的外套……
我想念你的吻,和手指淡淡煙草味道,記憶中曾被愛的味道……」
味道,記憶中熟悉的味道……為什麼這麼清晰?又那麼遙遠?
她自夢中幽幽轉醒,窗外仍是一閃而逝的短暫景物,火車與鐵軌磨擦所發出的轟轟聲,仍規律地響著。
那熟悉的味道卻像末醒夢般飄在四周,她揚起一個自嘲似的笑容,覺得自己好傻,幹嘛害怕面對現實而脫逃;也許,他正因忙得不可開交而忘了那個約定,只有自己在意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