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婚是咱們弓月國的習俗,新郎搶得新娘歸,你可千萬別說你不知道哪。」收刀回鞘,他改以雙手抱胸,一臉興致盎然的看著元鳳棲。
這位護衛大人怎麼表情變得呆滯了?
「我……」她錯愕的一時做不出反應。
這個……爹呀,娘呀,皇上呀……怎麼從來沒人告訴她這些呀!
那麼,難道先前來了三批人馬攻擊她,為的是……為的是照習俗搶她回去?
而她猛力打、死命踹、揮刀砍、拿箭射,趕跑一堆人,自己奮戰得那麼辛苦、那麼投入,差點累死她,結果--全是做白工?
看這青年帶來正式華麗的龐大陣仗,迎風飄蕩的旌旗上頭那圖樣,忽然叫她看得有點頭昏眼花……這麼說來,確實有點眼熟。
出發前,好像有宮中來的先生,教過她什麼東西……虎、狼、豹……她忘了。
她渾身驟起寒顫,覺得自己是不是又闖了什麼禍?自個兒默默囁嚅:「我、我還真不知道……」
要命,她沒先探清楚,還拚命抵抗,差點就錯過了來「接」她的陣仗。
還好發現得早,趕快讓人家帶回去。她努力擠出一抹笑,準備與他談和。
「我說,這位護衛大人可千萬別告訴我,你不知道咱們弓月國的習俗。連這點風俗都沒有事先探聽清楚,想來,貴國相親的誠意也實在令人質疑呢。」
他的話,將她正想以「不知者無罪」當借口找台階下的計畫,完全堵住。
完了完了,現在她願意跟著人家回去,可人家好像不要她了呀!
「這、這個……」她左支右絀,為之語塞。幾乎慌得喘不過氣看向他,卻發現他那笑容雖然極為迷人,但卻笑得很邪惡。
他明知她不知情,還要叫她難堪?
「當、當然不是,我當然知道。這種小事,我哪可能不知道?」就是不想屈服在他之下,衝動脫口而出這番話時,她真想咬掉自己舌頭。
她明知現在說錯話,再惹惱這位前來迎親的青年特使,說不定會搞砸了這門親事,但她就是沒辦法克制自己,不願懾服於他,不願讓他看輕。
「既然知道,為什麼還要將弓月國派來搶親的三支人馬擊退?」他好整以暇挑眉問,有意看這少年能倔傲到何時。
「因為我只是、只是想要入境隨俗,所以才會抵抗到底的。」
她一咬牙,轉念一想,再怎麼說,她也是由皇上賜封的公主,三代以前也是皇家人,要擺譜端架子,誰不會呀?
無法化解眼前僵硬局面,她一被逼急,管不得三七二十一,要挽回劣勢的唯一方法,就是得將她反抗搶親這事說成是應該的。可是,要怎麼說才好呢?
「雖然是搶親,弓月國卻派遣那樣不成才的隊伍來搶,這難道不是不把我朝放在眼裡?怎麼,弓月國只有這點本事?」
「竟敢口出狂言羞辱咱們?」達奚齊德神色一沉,大喝一聲。「你真是好大的膽子,這麼不把我放在眼裡?」
元鳳棲身子一僵。糟了,她真把他惹火了!
她嚇得將雙手舉起,交叉擋在胸前備戰,就怕他動手。沒被嚇跑的原因是她早嚇得腿軟,想跑也跑不掉。
橫豎是搞砸了婚事,她也豁出去了。「不然、不然你要如何?」
她沒讓他嚇開,倒是弓月國士兵一見到旗主發怒了,一個個丟了手上茶水和乾糧,半跪在地上。「旗主息怒!」
以為他應該會掄起彎刀再與她廝殺一場,沒料到,他突然笑了。不見之前的驕傲狂妄興無禮,卻見真誠的賞識。
「算你有膽識。」他輕笑,是對這少年的無畏感到有些新鮮,已經很久沒人敢不怕死的與他相抗衡了。
「我王兄日理萬機,繁忙國事,於是讓我代他來劫走新娘。不過,你說得是,這些不成才的士兵,倒是滅了我威風了。」
「你是--」元鳳棲還沒從他態度忽然轉為客氣的震驚中回復。
「我是弓月國達奚齊德,狼主胞弟,也是虎旗旗主。」
雖然不懂他到底是幹啥來著的,不過狼主胞弟這四個字,元鳳棲可聽明白了。
啊啊啊,原來他是小叔啊。真是太失敬了。至此,她總算開始反省自己不明就裡,衝動開打的愚昧。唉,她以後一定會謹慎行事,不敢再大意。
「那麼,我現在可以帶走公主了嗎?」達奚齊德心情顯然還不錯,對於馬上就能把該辦的辦一辦,然後愉快打道回府覺得鬆了口氣。
「請把那美麗無雙的天朝公主,交給我們護送到咱們狼主身邊吧。」
在場的天朝士兵全都愣住了,所有人幾乎不約而同的,以整齊劃一的動作一致將視線集中在元鳳棲身上。
她一身因為打鬥而沾了泥沙,而破了好幾處的狼狽男裝,白衣早染成灰黃色,原先紮好的髮結早已崩塌下一半,長髮要散不散,很像吊了個瓠瓜在頭上。
除了她那臉蛋紅通通的,還算挺可愛之外,她臉上未施脂粉妝鈿,身上也沒有一丁點兒的首飾綴飾,就算說她是個調皮的美少年,也沒人會否認。
「美麗無雙嗎……」大伙異口同聲的吶吶反覆念著。
不管從哪點來看,所謂的美麗無雙、動人心魂、端莊高貴的天朝公主似乎都不該是像她現在這模樣……
這就怪不得達奚齊德左右張望半天,還看不出個所以然。他掃視週遭一圈,立刻判定有幾名畏縮抱在一起的天朝女子,應該只是隨行侍女而已。
「那麼,公主在哪兒?」他問,但沒人吭聲。
天朝一方沒人敢告訴他真相,就連張大人也保持緘默。這個時候,不管說什麼好像都會很慘的樣子。好不容易才讓達奚齊德心情好了些,沒人想帶頭找死。
最後在眾人注視下,他大步走向停在一邊的轎子,一掀轎簾,卻發現裡頭空空蕩蕩。
「人呢?」他皺起眉頭,忽然覺得事情有些下對勁。
「人呢!」第二次追問時,語氣變得冷冽,對於事態似乎往他不能控制的詭譎方向發展,達奚齊德顯然有些不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