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條被他自蔣大廚的刀口救下一條小命的魚兒。
練劍的情緒中斷,他也失了興頭,於是他唰地一聲將長劍套人劍鞘,放回鐵匣中,之後在湖邊坐了下來。
見他坐下,那魚兒目中閃耀著驚喜的瞳彩,噗噗噗地朝他游近。
「你呀!真是不怕死,差點兒就成了盤中飧,這會兒還敢親近人?」
魚兒歪了歪頭,像是說著,你,會吃我嗎?
「我只是今日不想吃魚,可不是日日不吃魚。」是醉了吧,否則他怎會有心情想要逗逗一條魚兒呢?
魚兒抬起了頭,眼裡似乎帶著挑釁的意味。
想吃我?你有本事捉得著嗎?
「懷疑我的能耐?」任劍飛大笑。「我在水中像條蛟龍,等我真想吃魚的那一刻到了,你鐵定會後悔今日的不知死活廠
魚兒眼中波光閃耀,彷彿也笑了。
繼之,它將眼睛東轉西轉繞了一圈,梭巡著這座小島,似乎問著,你為什麼要躲在這種地方練劍呢?
長吁一口氣,任劍飛將身子往後仰,雙手交疊在腦勺後頭,就這麼隨意地躺著。
「父親臨終前,我答應過他,不練武,不習劍,因為他說,做個和劍神,離人們太遙遠了,當人劍融為一體時,你就必須時時以它 為念,是你在使劍,又何嘗不是劍在驅使你呢?它會讓你全然人迷,忘記生為人其實還有其他更重要的事必須在意的。」
那你怎麼還練?魚兒歪著頭睜大眼睛問著。
「對一個體內流著劍神血液的男人而言,不能碰劍,那真是會要了他的命的。我雖乖乖聽話,在父親的靈前燒掉了劍譜,但一邊燒 ,那些劍招也跟著烙在我的腦海裡,想抹都抹不掉了。」
任劍飛閉上眼,幽幽地歎氣。
「可是我答應過父親,不讓逍遙劍法重現江湖,所以在外人眼裡,我永遠只會是個滿身銅臭的商人,這樣子也算是勉強遵從父親的 遺訓了吧!」
他偏過頭,送了個冷冷的目光給魚兒。
「幸好你只是條魚,否則,雖然你才剛逃過一劫,但絕對逃不過成為我劍下亡靈的命運。」
魚兒轉了轉可愛的大眼睛,擺明了不信。
「別懷疑。」他轉回眸子,緩緩地閉上,「我不是善心人士,更投有放生的習慣,你,只是個例外。」
更讓他訝異的例外是,他從不知道自己竟會無聊到跟一條魚兒談心,甚至還聊到他從不對外人提起的父親。
是因為那只是一條魚,不會把話說出去,所以他無所忌憚?
還是因為它有雙善體人意、澄澈無垢的慧點大眼,讓他在它面前感到無所遁形?
那是條怪魚,而他,又何嘗不是個怪人?
對著滿屋子想奉承他的人們,他無話可說,卻跑到這裡和一條魚兒自言自語半天。
「只可惜你不會說話,」任劍飛悶悶地道。「要不然,我真想知道你在想些什麼。」
魚兒瞠瞠目,差點兒忍不住眨眼。哎呀呀,魚沒有眼臉,是不會眨眼的,她老給忘了。
「也幸好你不會說話,否則,會說話的女人都是很吵的,想來一條會說話的雌魚也好不到哪裡去。」
魚兒鼓高了腮幫子,彷彿一臉不服氣。
「猜猜看,一個男人加上一個女人,是個什麼字?」
他問著,然後低聲自答。
「你肯定猜不出,那是個『吵』字。真的,男人和女人會在一塊兒,先是看對了眼,後來才知是看走了眼,最後就剩下漫天嗆人的 煙硝味了。」
眼神一黯,任劍飛憶起了爹娘和童年的時光。
「所以我不想成親,不願被一個女人鎖住,人生苦短,又何必自討苦吃?
但偏偏有不識相的人總愛來煩我!
「我不需要女人,也厭惡女人,我現在活得很自在,幾座金山銀山都讓我掙來了,唯一掛在心頭的,是爹猝死的真正原因!」
因為酒醉的頭疼,還有這問題所帶來的重重困擾。讓任劍飛忍不住扣緊腦袋吼著。
「可是爹臨終前特別交代,一是不許習劍,二是不許我追究此事,也不讓我為他報仇!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吼聲漸漸低緩,睡意襲來,任劍飛趴臥在湖畔,就這麼睡著了,在他的二十五歲生辰之夜。
他睡得很沉,直至東方露出魚肚白。
而伴了他一夜的,除了月兒和璀璨的星子,就只有那睜著一雙無邪的眼瞳,似是聽得懂人語的魚兒。
第二章
東海底,千仞之下的龍宮。
一條粉色大魚,在眾多侍衛來不及阻攔下闖進了宮裡。
幾個侍衛斥喝著正要奔進去逮住它,卻見一道粉影閃出,大魚變成了個小美人兒,正是東海龍王的七公主敖箏。
她有著柳葉兒眉,杏花兒臉,玉筍般的柔荑,纖細的楚腰,如烏瀑般的及腰長髮,一身金紗軟綢衣,蓮花鑲葉裙,這會兒正噘著菱 唇,瞪視著那些有眼不識公主的龍宮侍衛。
還是侍衛長粗皮仔機靈,眼見公主面色不豫,趕緊笑咪瞇地上前。
「七公主,您又學會新法術啦?好厲害!竟能變成這麼大的魚兒,讓屬下們都認不出您來了。」
「是嗎?是嗎?你也覺得這法術厲害?」
敖箏聽見讚美,轉怒為笑,可是下一刻,她再度沉下俏臉。
「少拍馬屁了!我光會變,卻不會變回身的咒語,還得回龍宮裡喝下白玉聖水才能變回來。」接著她一臉委屈地說…「你們的七公主 啊,差點兒就成了人家嘴裡的生魚片了。」
「什麼!哪個傢伙恁地膽大,連七公主都敢欺負?」粗皮仔將長
矛重重擊地,「公主,您快告訴屬下,好讓屬下去替您討回公道。」
「那好、那好!這可是你自個兒開的口喔!」敖箏笑咪咪地拉著粗皮仔便往外走。「我回來,就是要帶人去替我討回公道的。」
粗皮仔滿臉訝異,「呃,公主打算現在就去?」
「當然羅!要討回公道,自然是愈快愈好。」
「就咱們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