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冬雁一震,想也沒想,脫口便否認,「胡說,我才沒……」
「我知道妳自己沒有察覺,妳忙著想妳娘的怨,忙著和妳爹作對,沒有注意到自己已然三個月沒來月信……」他提醒她,仍是那麼柔柔細細的語氣。
聶冬雁半張著嘴,果然。
「雁雁,李家只剩下我一個人了,」李慕白淒然道,「我求妳,為了李家的血脈,妳必須活下去……」
嬌軀抖了抖,「不!」聶冬雁失聲大叫,憤怒又痛苦。「你怎麼可以要求我做這種事,怎麼可以!太過分了,太過分了!居然要我活在沒有你的人世間,我不要!不要!沒有你的人世問,我活不下去……活……活不下去呀……」
她猝然趴上他胸前嚎啕大哭。
「我不要啊!不要這樣要求我啊……」
雙臂緊摟著懷中的妻子,耳際是妻子哀戚的痛哭聲,李慕白仰著秀氣的面龐,任由豆大的雨滴打在他臉上,心弦在顫慄,軀體在抖索,臉頰因矛盾的掙扎而不住抽搐著。
片刻後,他閉上眼,牙根一咬,狼下心粗聲說:「妳必須為李家的血脈活下去!」
「不,我不……」
「妳要讓我死不瞑目嗎?」
哭聲驟止,聶冬雁猛然仰起涕泗滂沱的臉,嬌靨上竟是一份濃濃的恨意。
「你就這麼討厭我嗎?討厭到連死也不讓我跟著你嗎?非要我留在世間承受無止無盡的痛苦嗎?」
李慕白沒有回答,僅是盯著她深深切切的凝視,那麼溫柔,還有無言的懇求。
於是,聶冬雁再次放聲大哭,緊緊摟住他的脖子不放。「不要這樣,求求你,不要這樣要求我,沒有你,我會發瘋的,我真的會發瘋呀!」
李慕白深長地歎了口氣。「雁雁,答應我,妳會活下去。」
「不!絕不!」聶冬雁哭叫。
「求妳,不要讓我死不瞑目。」
「不……不要……」聶冬雁泣不成聲。「這……這樣……要求……我……」
視線突然移向他們來的方向,「雁雁,他們來了,」李慕白急切地道。「快答應我!」
「雁雁,求求妳!」
「不……」
「雁雁……」
沒有時間再讓李慕白求得他所要的回答,滂沱大雨中,那十人如飛而至,八人如狼似虎般撲向李慕白,杏夫人與順娘則左右兩邊挾持住聶冬雁退開到一側,聶冬雁瘋狂地掙扎,但她們緊緊抓住她的雙臂不放。
「不,放開我,放開我啊!慕白!慕白!」
風在哭嚎,暴雨如注,雷聲隆隆震耳,在敵人狠辣無情的攻擊下,李慕白腳步凌亂地竭力抗拒著,黑色身影顯得那樣狼狽不堪,但每個人都看得出來,李慕白依然有能力攫取他們任何一人的心,可是他沒有,他只是一再擋拒他們的攻擊,卻不做任何反擊。
聶冬雁看得心如刀割,看得怒不可遏,看得恨意狂熾。
「忘了你對我的承諾,慕白,不要任由他們傷害你啊!他們要殺你,你就挖他們的心,沒有良心的人,要心何用,這不是你說的嗎?」她悲憤地哭叫。「挖了他們的心,求求你,不要任由他們傷害你呀!」
但李慕白依然謹守著對她的諾言,始終不肯反擊,儘管他們不斷在他身上留下
一道道猙獰的傷口,一條條可怖的血痕,鮮紅濃稠的液體剛溢出就被雨水沖到地下,腥膻的血味連大雨也洗刷不去。
「為什麼?為什麼?慕白,你為什麼這麼傻呢?」淚如泉湧,哭聲哀痛欲絕,聶冬雁淒苦的哀告。「他們要殺你啊!為什麼不挖出他們的狼心拘肺?為什麼?老天爺,?的眼瞎了嗎?雷啊!為什麼不打下來劈死這些忘恩負義的畜生……」
驀然,她發出一聲泣血般的慘叫。
「慕白!」
李慕白的身形開始搖晃不定,步履虛浮不穩,臉色慘白,血污滿身,不但佈滿一身縱橫交錯的創傷,而且左臂齊肘被切斷三分之二,晃悠悠地吊著,看似隨時可能斷落。
一顆心頓時痛斷肝腸,聶冬雁眼中陡然冒出仇恨的火花,「我恨你們!」她怨毒地嘶聲大叫。「聶文超、聶元春、聶元夏、聶元寶、聶勇超、聶元鴻,還有司馬毅、司馬青嵐,你們最好不要讓我活著,否則我一定要殺了你們,聽見沒有,我一定要殺了你們!」
忽地,李慕白轉眸朝她望過來,眼神依然那麼柔和,還有一份深切的懇求。
聶冬雁不禁又哽咽了,抖著唇瓣,她強壓下縷心刺骨的悲痛。「我答應你,慕白,我答應你!」
那雙柔和的瞳眸倏然綻放出安心與欣慰的光彩,就在這一瞬間,聶文超雙掌亦落實在李慕白的胸口,砰的一下將他整個人擊飛出去落入洶湧的河流中,只翻了兩下便被滾滾河水吞噬。
淒厲的哭叫聲輿猝然劈響的雷吼交贛成l片絕望的哀鳴,眼見聶文超他們腰著河流追躡下去,聶冬雁腦袋一低,狠狠地往順娘手臂上咬下去,再猛力一甩頭,頓時活生生地從順娘手臂上咬下一塊血淋淋、鮮嫩嫩的皮肉來。
順娘慘叫一聲,不由自主鬆了手,聶冬雁立刻用空出來的手聚集全身功力劈出去--也不管被她擊中的人會不會死,毫無防備的杏夫人只一聲悶哼往後便倒,滿嘴鮮血。
一得到自由,聶冬雁便飛快地追在他們後面,不過片刻工夫,她便發現他們團團圍在一處怪石林立的河岸邊,緊咬下唇,她毫不猶豫地沖人他們包圍的圈圈內,隨即止步,怔愣地盯住大家注視的目標。
既沒有哭,也沒有叫,聶冬雁只是在呆了一會兒後,慢吞吞地步上前,跪下,小心翼翼地捧起躺在沙礫上的斷臂,手腕上那一圈梅花護腕正是她特地為夫婿繡制的,憐惜地,她緊緊抱在懷裡,用臉頰眷戀不捨地摩挲著。
雨水,自每一個人的臉上淌下,卻沒有任何一個人去抹拭。
突然,聶冬雁身子一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