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冬雁依然不理不睬,君無恨微微一笑。
「好吧!妳不相信我,沒關係,我想妳應該可以相信另一個人。」
他輕輕拍了兩下手,驀地,窗外又飛進另一個男人,笑吟吟的來到君無恨--毒閻羅身邊,同樣注視聶冬雁好一會兒。
「聶姑娘,我讓小六給妳送來的那條小白蛇不在了嗎?」
曲子驀然中斷,拍拂的手也停了。
「聶姑娘,我想我的外表並沒有改變多少,妳認為呢?」
好半天過去,終於,聶冬雁慢之又慢地把臉轉過來,於是,一張笑容可掬的臉映人她的瞳孔內,那在遙遠的記憶中仍有印象的五官。
是的,他沒有改變多少,只是由一個青澀的年輕人變成一個成熟的男人。
「笑閻羅……」她低低呢喃,悲傷地、哀愁地。「那……那條小白蛇牠……牠跑了……」
「我知道。」笑閻羅頷首。「告訴我,妳為何要裝瘋?」
「他們……」聶冬雁眼眶紅了,「他們要讓我喝打胎藥,還要……還要我再嫁給司馬青嵐,我只能這麼做。只要我瘋了,我就可以不吃他們給我的東西,自己去找沒有問題的食物,只要我瘋了,司馬毅就不會讓他的獨生子娶我;只要我瘋了,我就可以把孩子留在身邊,我……」她哽咽著。「我只能這麼做。」
笑閻羅與毒閻羅相對一眼。
「那麼,妳願意跟我們走嗎?」
聶冬雁含淚笑了。
「我一直一直在等這一天……」
於是,這一夜,冬至的晚上,聶冬雁帶著孩子從聶府裡失去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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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西陲的官道上,一輛雙挽健馬拉著的烏篷車正緩緩向西行進,駕車的是一位英俊斯文的男人,在密掩的車簾裡,一個清秀的小娃兒忙著解決一大包各式各樣的糕餅,還有一位瘦削枯槁的少婦和一位笑咪咪的男人相對而坐,他們在談話。
「大哥怎麼知道我呢?」
笑閻羅聳聳肩。「久不見小六回家,也沒有他的消息,我心裡擔心,便出門來找他,循著法海寺的線索找到蘇州,卻發現唯一可能知道他的下落的人發瘋了,於是便召喚二弟來看看能不能治好妳,再由令尊口中得知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於是我倆便趁夜來找妳了。」
聶冬雁點點頭,然後轉眸去盯著兒子好半天,目光中是憐愛,也有不捨。
「大哥。」
「弟妹?」
「這孩子叫癡月,八月十五子時生,雖然很頑皮,但只要好好跟他說,他還算是很聽話的。」
笑閻羅不由得皺了皺眉。「弟妹跟我說這些做什麼?」
「大哥是他的大伯,不該知道嗎?」
笑閻羅沉默一下。「是該。」
聶冬雁收回凝住兒子的視線,微微一笑。「所以我才告訴大哥的嘛!」
是嗎?
笑閻羅狐疑地打量她那過於平靜的神態片刻。
「弟妹,妳真想到閻羅谷去嗎?」
「那當然,我還想問大哥,無論如何,大哥一定會帶我去閻羅谷嗎?」
「只要弟妹想去。」
「大哥務必要帶我去,我已經是慕白的妻子了,生是李家的人,死也該是李家的鬼。」
「那我一定會帶妳去。」
話說到這裡,不知為何,笑閻羅越來越覺得有什麼不對,正想再問,前面的君無恨掀開車簾探頭進來。
「入夜了,大哥,前頭是長安城,要進城嗎?」
「進城吧!」笑閻羅心不在焉地回道。「今兒進城過一宿。」
未久,他們便宿入長安城中最僻靜的客棧內,包下了整座西進院落,待用過晚膳後,正要各自回房安歇的笑閻羅突然被喚住。
「大哥。」
「嗯?」笑閻羅回眸。
聶冬雁笑得粲然。「月兒說想要跟你一起睡呢!」
「是嗎?」笑閻羅不在意地伸出兩手。「那就過來跟我一道吧!」
聶冬雁溫柔的親親兒子,低聲叮嚀,「月兒,往後要乖乖聽大伯的話喲!」等孩子乖巧的點了頭後,她才把孩子交給笑閻羅。
往後要乖乖聽他的話?
往後?
聽到這句話,笑閻羅突然感到非常不安,抱著孩子,他蹙眉凝視著轉入房內的纖細背影,半晌後,他毅然將孩子交給毒閻羅。
「夜裡我有事,孩子交給你。」
「什麼事?」
「也許是……救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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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曳飄渺的燭光下,聶冬雁獨坐床沿,雙眸專注地凝住左手腕上的護腕,眼神如夢也似的溫柔。
良久,良久……
「現在,慕白,我可以去找你了吧?」
幽幽呢喃著,她掏出懷裡的匕首對住自己的胸口,微笑,回答自己。
「是的,可以了。」
聲落,手一使力,刺下……
就在這一瞬間,燭火微晃,人影倏閃,聶冬雁只覺眼前一花,手上驀輕,當她定睛細看,手上的匕首業已不見,抬眸,笑閻羅持著匕首搖搖頭。
「太傻了,弟妹。」
聶冬雁呆了呆,驀而像個瘋婆子一樣尖叫著撲過去。
「還我!還給我啊!」
笑閻羅頎長的身軀微微一側,聶冬雁一撲而空,轉身再撲,笑閻羅把匕首往自己身後一藏,她憤怒地撲在他身上又打又捶。
「還給我!還給我啊!」
「不可,弟妹。」
「為什麼不可?」聶冬雁狂怒地尖叫。「是我害死他的呀!如果不是我逼他和我成親,他不會死!如果不是我帶他回家,他不會死!如果不是我要他救我的家人,他不會死!如果不是我要他答應我不要傷害我的親人,他不會死!如果不是我有那種忘恩負義的爹爹,他不會死……」
她悲愴地痛哭。
「我愛他呀!我是這麼這麼愛他呀!但是我卻害死了他!是我,是我害死了他呀!他卻不准我死,他是要懲罰我嗎?明明知道失去了他,我活著是生不如死,他卻逼我答應他要為了孩子活下去,要為他留下李家唯一的血脈,他是在懲罰我嗎?懲罰我害死了他,是嗎?是嗎?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