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聶元春遲疑著。「你是獨生子,而么妹……么妹可不一定會讓你碰她……」
回過頭來,司馬青嵐眼神瞭悟。「家父來過了?」
聶元春頷首。
司馬青嵐淡淡一哂。「我會說服他的。」
「可是……」
「我意已決,你毋需再勸。」
聶元春搖頭歎息。「你這是何苦呢?」
「這是我欠李公子的,我想我這一輩子都忘不了是我砍斷了李公子的左手,所以,我有責任替他好好照顧她們母子倆。而且……」司馬青嵐的視線又轉回到那對母子身上。
「就如同么妹對李公子的癡一樣,我對么妹也是那般癡,無論她變成什麼樣子我都深愛她,除了她,我不想要別人。」
聶元春凝視他片刻。
「這世上的癡人真是可憐!」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孩子三歲了,清秀得像個靦腆的小女娃,卻活潑得像個小瘋子,聶府裡每個人都想逗弄他,但聶冬雁不讓任何人接近他們,就像只母獅一樣緊緊護衛著自己的幼獅,大家只好遠遠的逗弄那個小可愛,因為……
聶冬雁仍是瘋的。
「世伯、世伯,請來了、請來了!」
急促的腳步聲快速奔進聶府大廳,聶文超聞聲趕出來,但見司馬青嵐一副興奮的樣子,不由得詫異不已,
「什麼請來了?」
「那位西陲的名醫啊!」
「真的?你真的請到他了?」聶文超歡喜莫名,但只一剎那,他的表情又沉黯下去。「可是雁兒根本不讓任何人接近她,又如何讓他診治?難不成又跟前幾位大夫一樣,遠遠看看就說一些不著邊際的診斷,然後走人?」
「世伯,不要沮喪,先讓他瞧瞧再說,說不準他有辦法呢!」
於是,西陲名醫被請進聶府裡來了。
那是位三十多歲,英俊瀟灑的斯文人,姓名很特別,君無恨,親切又隨和,不像大夫,倒像是那種在私塾裡老被學生欺負的師傅。
「先生,請止步。」才剛踏入內室,聶文超就開口阻止君無恨繼續前進。
「這裡?」君無恨訝異地看看自己站的地方,再看看房間那頭正在哄孩子睡覺的聶冬雁。「要我在這裡診病?」
「再往前小女會發瘋,」聶文超歉然道。「她一發瘋就傷人,所以……」
「原來如此。」君無恨點頭表示瞭解,隨即探懷取出一小卷絲線。「那我只好這麼診。」話落,手指輕輕一彈,絲線倏忽筆直飛向房間那頭,眨眼問即在聶冬雁的手腕上繞了兩圈。
聶文超與後面的司馬青嵐不約而同地瞪大兩眼,失聲驚呼。
「原來先生……」
「噓!」君無恨示意他們噤聲,然後拉緊絲線閉目聽診。
片刻後,他睜眼,表情有點疑惑。
正當這時,原以為在床上熟睡的孩子突然坐起身,嘟著嘴說:「娘娘,人家不要睡啦!」
入眼孩子異常秀氣的五官,君無恨霎時眼泛異彩,眸光發亮。
片刻後,他才垂下眼眸,蹙眉沉思許久。
「請教聶老爺,令嬡為何會發瘋呢?」
「這……」
「治病要對症下藥,倘若不知病因,我又如何下藥?」
聶文超苦笑。「好吧!不過這是家醜,尚望先生莫要傳至他人耳裡。」
「這是當然,我是大夫,不是三姑六婆。」
「那麼先生請至偏廳奉茶。」
一會兒後,君無恨、聶文超與司馬青嵐在偏廳各自落坐,奴僕亦奉上熱茶,聶文超略一思索後便開始全盤托出他所謂的家醜。
「我想,這事該從小女七歲那年開始說起吧!那一年……」
第十章
「……自那日開始,小女就瘋了,到如今已有三年又九個月,幸好孩子出生後,她就不再往外去瘋去鬧,只守在孩子身邊寸步不離,倒也平安無事。只是她不讓任何人接近,否則她就拿刀砍人,又瘋又鬧,實是令人無可奈何。」
故事結束了,偏廳內維持了好一陣子的靜寂。
「聶老爺。」
「先生?」
「你可曾後悔?」
乍聞這個問題,聶文超不禁愣了一下,繼而發現君無恨的表情雖然平靜,眼神卻怪異無比,不知為何,一觸及那視線,心裡竟有點發毛。
「這個……說不後悔是假的,否則我就不會老老實實的把當時執意要隱瞞的秘密透露出來。但是……」聶文超苦澀的歎了口氣。「當時不那麼做,我還能怎麼做呢?」
君無恨注視他片刻,忽又收回怪異的眼神,起身。
「既然如此,那我要走了。」
「咦?先生,怎麼……」
君無恨微笑。「我必須回西陲一趟,那兒才有我需要的藥草。」
「原來如此。」聶文超恍然道。「那麼先生何時回來?」
君無恨的笑容突然變得很詭異。
「很快,非常非常快!」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忘心居,曾是聶冬雁娘親養病之所,如今卻是聶冬雁與孩子的居處,沒有多少人敢踏足,就連秋香也不敢留在這兒過夜,怕聶冬雁一時失常,半夜裡跑來把她給砍了,所以忘心居在夜裡都只有聶冬雁母子兩人。
「娘娘,再玩一下下嘛!」
「不成,晚了,你得睡了。」
「可是人家還不想睡嘛!」
「睡。」
「娘……咦?娘,那兒怎麼有個人?」
孩子指著窗戶那邊,聶冬雁看也不看一眼。
「你看錯了。」
「真的嘛!娘,那兒有個人,他在對我笑耶!」
「來,快睡,不然明兒不給你到外頭玩了喔!」
「好嘛!」
於是,孩子躺下去睡了,聶冬雁為他蓋好被子,再低吟著曲子哄他睡,依然看也不看一眼來在她身邊的人。
君無恨盯著她左手上的護腕片刻,再拉高視線凝住那張憔悴枯槁,不復昔日美貌的容顏半晌。
「聶姑娘,妳根本沒有瘋,對嗎?」
聶冬雁理也不理他,兀自輕重有致地拍拂著孩子。
「如果我告訴妳我是毒閻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