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只好先比耐心,看誰耐力夠。他可是不介意這樣保護慕陶一輩子,如果那老頭堅持跟他耗上的話。
不過,他也知道爸爸不可能就這樣罷手,正面槓上只是遲早的事……
他倚著車門,剛點燃一根煙,就看到柳慕陶的身影從校園中遠遠而來。
看著她娉婷而單薄的身形,他的思緒忽然飄回十幾年前。那個國小五年級,為了素不相識的他,而和一群男同學大打出手的女孩,在她那瘦小的身子裡,藏著令他意想不到的勇氣。
十幾年後的今天,她還是如此;儘管偶爾也會犯錯,卻更有擔當地為她自己做錯的事低頭。
「對不起,你等很久了嗎?」
正想著,她已經走到他面前。
「沒有,剛到。」他說。
他將柳慕陶載回信義區的住處,一如往常吃過飯,各做各的事。
今天柳慕陶將期中考的答案卷帶回來批改,因為卷數很多,答案需要斟酌,所以比平常睡得晚。
半夜兩點半,她從房間走出來裝水,經過客廳時看到歐陽舜華已躺在沙發上,準備就寢。
看到他高大的身軀不甚自在地睡在沙發上,她心裡感到非常過意不去。
本來她剛搬過來住的時候,是跟歐陽舜華說好讓她睡沙發,可是他笑她半夜會滾到地上去,所以把唯一的主臥室讓給她使用。
這幾天來,其實她一直覺得很不好意思,好像自己是「乞丐趕廟公」一樣,所以正考慮把大床還給歐陽舜華。
現在看到他躺在沙發上還沒入睡,她就想也沒想地走過去。
「我看,我還是把床還給你好了。」她說。
歐陽舜華沒有起身,保持原來長腿交疊的優閒姿勢。
「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我來投靠你,反而委屈你睡沙發,我覺得很抱歉。」
「不用介意,我睡哪裡都無所謂。」他不以為意的說。
「我也是啊,而且這沙發我來睡剛剛好,不如我們交換好了。」
歐陽舜華笑了一笑,側過身子,右臂曲起撐著自己的頭。
「你睡剛剛好?或許吧,但是我可不想每天半夜都要勞動自己,把滾到地上的人抱回去。」
「那是偶爾,我也不見得每次都會滾到地上啊。」雖然紅了臉,她還是堅持自己的意見。
「別說了,你回去睡吧。」他溫和的說,臉上的神色卻顯示絕不妥協。
柳慕陶佇立了一會兒,突然作了一個決定:「那你跟我一起睡吧。」
此話一出,歐陽舜華露出一個奇怪的表情。
從他那尷尬和噯昧交雜的神情,她也察覺自己說錯話了,連忙補充說道:
「別誤會,我的意思是一人睡一邊!你的床夠大,我也不太佔空間,你睡那裡會舒服一點。」
「我也沒誤會什麼,幹嘛這麼緊張?」
「我是怕你想人非非!」
「憑你嗎?」歐陽舜華故意謔笑地上下打量她。
其實他並不是真的看不起她,只是總忍不住這樣打趣,好看她又羞又氣的表情。
柳慕陶果然十分羞愧,卻也不便替自己的身材辯解什麼,只好由他嘲笑。
「好啦,我發育不良可以吧?那你到底要不要回房間睡?」
「我要考慮。」他側著頭,微微閉上眼,露出慵懶的神態。
「幹嘛?怕我吃了你?」
「那倒不是,是怕你亂滾壓到我身上,重量令人吃不消。」
對於他的惡意嘲笑,她脾氣再好也不由得有些惱火。
「算了算了,狗咬呂洞賓。」
她放棄地轉身回房,歐陽舜華卻起身跟在她身後。
「不是不肯跟我睡,怕我壓你嗎?」
她要關上房門的時候,才發現他站在她背後。
「我不聽你的話回房睡,難不成承認自己是狗?」
聽他套用她剛才罵他的話,她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好了,夜深了,我不跟你鬥,睡覺吧。」她打開小夜燈,將桌上的試卷紙收一收,逕自爬上床。
她睡在右邊靠床沿的地方,歐陽舜華則睡在另一邊。
「我先說好,雖然一起睡,你可不能碰到我,連碰到頭髮都不行喔!」她警告地說,晶亮銳利的眼眸在微弱的燈光下,像小動物警戒的眼睛。
「這正是我要說的。」他反唇相稽。
「哼!」她不悅地翻身,以後腦勺背對著他。
因為她的頭髮很長,所以隨著她翻身的動作,有幾給飄到他的臉頰附近。
他輕輕拈起一束細發,沐浴過的幽香若有似無的在他呼息間浮動。
「你的頭髮碰到我了。」他說。
「哦?不好意思。」她聞言坐起身來,將頭髮攏一攏,從左頸間撥到胸前,然後再躺回原來的姿勢。
這樣一來,雖然所有的頭髮都在她那邊,歐陽舜華還是發出抗議——
「你的頭髮還是碰到我了。」
「真的嗎?那怎麼辦?我找條繩子把頭髮綁起來好了。」對於他的話不疑有他,柳慕陶真的要起身找繩子。
「不用麻煩了,你只要正躺,頭髮就不會掃到我。」其實他只是不喜歡她背對自己。
「那好吧。」其實她也知道自己恐怕是沒有半條可以用來綁頭髮的繩子,所以樂得聽從他的話,省得麻煩。
她翻身躺正,可是這麼一來,她又覺得很不自在。
她總覺得歐陽舜華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但當她轉頭看他的時候,卻又見他眼簾低垂,似乎沒有張開過眼睛。
這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困擾著她,本來很想睡的,如今卻是睡意全消。
她躺了很久,望著天花板的雙眼越睜越大。
歐陽舜華暗中窺視她很久,看她這樣滿頭霧水的糊塗樣,心裡覺得好笑。
「你怎麼還不睡?」他張開眼睛,故作若無其事的問道。
「我在想事情。」她轉過頭和他對視。
她剛才在想另外一件事。
「哦,什麼事?」他優雅地打了一個淺淺的呵欠。
「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麼你會喜歡我呢?」她就是這個問題想不通。
「這個……夜深了,你明天要早起,還是改天再說吧。」他沒料到她突然這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