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夥你擠我推地,就是想把門縫裡的事情看個一清二楚,誰知戚總管不懂人情世故,既然已將觀眾引來了,竟然狠心將門一掩,把「醜事」都關在畫堂裡。
不僅如此,他還雪上加霜,擺了一臉尷尬懊喪的模樣,對眾人道說:「沒事、沒事,請各位大爺們先回房歇著吧!」典型的此地無銀嘛!
「……」
「有看到嗎?」
「沒啊!你呢?」
「只睨到兩個影……」
十來個人交頭接耳,捕風捉影一番後,都把戚總管方才嚷的「此地無銀」記在心底。
交換了意見,得出的結論便是——
寶寧寺,近水樓台處,此院的畫堂裡,獨處了兩個影,一個原本能攀上漢家公主的耿驕郎,竟去拈壞了一朵大小皇爺皆欲采的「艷蕊檀心」。
這結論隨著眾人離開了寶寧寺,還不到日落西沉時分,整個洛陽城裡的父老們都知道這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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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為了這一件事氣壞了!連著一個月不肯讓贊華先生入宮覲見。
耶律倍除了繼續求見以外,能做的也只能等皇上氣消後,再作補救。
其補救的方式便是,他不能再投閒置散地過著契丹王的日子,而是必須擔當起軍職,做一個架空的懷化軍節度使,正式對李嗣源的後唐王朝效忠盡力。
這樣的安排並不表示朝廷倚重他,而是刻意要把他的身份再次降等。
耶律檀心的公主頭銜自然也被摘了去,身敗名裂的後果是,良家子弟皆不再上寶寧寺送詩給她了。
如今,耶律檀心唯一能嫁的人,就幽州節度使之子,耿毅一人。
由於他們之間的事冒犯了皇上,罪過雖然由耶律倍全部頂下來,兩人的婚配仍是喜中帶憂,無法大肆張揚的。
於是,一切事情都在悄悄的進行當中,深怕招搖過度,再次引起有心人的側目。
某日,人跡頓減的寶寧寺忽然來了兩位貴客。
一位是花見羞夫人身邊最有份量的宮女柳氏,另一位則是醜聞主角的叔父耿豪。
他們的出現很難不讓人聯想到,「好事將近了!」
怎知,事實卻與大家所想的相去甚遠。
「我為什麼不能娶檀心?」耿毅不解地問著叔父耿豪,繼而轉身面對眼前這位未曾謀面過的柳氏,「敢問娘娘,你又憑什麼阻止我娶她?」
柳姨愁苦地看著眼前的男兒,不動氣地說:「我與你叔父有一個故事要告訴你,你聽了自然明白。」
耿豪問了侄兒一聲。「還記得當年我們一路下洛陽時,我跟你提過的那些前朝舊事嗎?特別是有關朱溫逼十七歲的末帝李祝退位的事。」
耿毅點了頭。「大家都說他被朱溫父子的爪牙害死了。」
柳姨更正他,「末帝沒有死,反而遺有一女。」接著就將末帝從宮中逃到山裡,如何遇上樵父之女,進而共育二子一女,最後卻抱著三歲大的女兒,淪落在洛陽街頭行乞,然後遇上柳璨與他的兩個女兒的故事娓娓道出。
耿毅聽了柳姨的話以後,不禁打量起她來,他像想起什麼似的,緊接著問:「娘娘也姓柳,與我娘有何關係嗎?」
「你娘是姊,我是妹。」
耿毅一聽,才瞭解眼前的婦人,竟是當年正要嫁給豪叔,卻不幸被李存勖劫進後宮的姨母。
他還來不及將故事消化進去,柳姨又將故事繼續說下去了。「……末帝當年為了不牽連我們柳家,曾打算帶著三歲大的女兒繼續逃亡,可是一場大病後,卻選擇走入空門的路。末帝留下書信及一隻『戒印』為信物,要你外祖幫他最後一個忙,希望他能將戒印與女兒送到遠在千里外的契丹國,給一個叫耶律圖欲的契丹人。」
「耶律圖欲?外祖與姨娘認識他嗎?」
「那時是沒聽說過他的名字,所以爹爹透過一些關係聯絡上在契丹國裡佐政的漢人大臣韓延徽,問耶律圖欲是何許人?韓大人念在舊日同鄉的情分上沒刁難爹爹,直接轉了信告訴他,這個耶律圖欲不是別人,正是契丹可汗耶律阿保機的太子,耶律倍。」
耿毅聽到這裡,人也傻了。這不就表示……「不,不可能的!」他當下拒絕承認所聽到的事。
做姨娘的人繼而解釋,「當然可能,耶律倍小時候曾伴同耶律阿保機去故城長安拜見過唐昭宗,並與長他六歲的年輕王子李祝做了朋友。」
耿毅無奈地看了叔父與姨母一眼。「所以你這一趟來,是不是要告訴我,檀心就是末帝的女兒?」
「是的。」彷彿要讓耿毅徹頭徹尾地接受他不可以娶耶律檀心的事實,柳姨繼續侃侃地說著後來發生的事。
原來……
因為小公主年紀尚幼,柳璨與兩個女兒們不放心將她交進一個胡人手裡,因此將小公主留在身邊,由耿毅的母親餵養,直到兩年後,耿毅的母親病逝,柳璨才不得不給耶律圖欲書了信。
信去以後,一轉兩轉三轉才有口信回轉到洛陽來。
口信很簡單,只說他於半個月內會來接人。
至於來接五歲小娃娃的人會是誰?要怎麼確認?一句都不多提。
不過,果真如契丹太子的口信一樣,十五天後,有一隊人馬在夤夜裡悄悄造訪柳璨簡陋的屋子。
領頭的年輕人約莫二十出頭,神清氣朗、英勇有為,乍看似是漢家郎,但北方口音透露出他外族的身份。
對方將熟睡的孩子接過來問:「娃兒叫什麼名?」
柳姨代替傻眼的老父回答說:「孩子喚作檀心。」
「好一個『檀心』,所謂『一朝春回日,花開復李枝』,李祝兄是一個有心人,為這個娃兒起的名字可說是意味深長。」
經這個契丹人一提,柳璨與女兒才恍然大悟。原來,把「檀」字一拆,果然有那種「一旦春回發幾枝」的禪意。
對方將孩子遞給隨行的婦人後,回頭對柳璨道:「我以性命擔保她的安危。」